他像小孩子耍赖一样，花白的头发和胡须随着他说话时摇头的动作胡乱地摆动。

不等闻瑎发问，卢屹规把木桌上酒推了过去示意她自己倒着喝：“见到吴居了吗？”

卢屹规摇了摇脑袋，又拿起腰间的葫芦上的药酒喝上一口。

卢屹规用拐杖点了点地：“那你小子还愣在门口干什么，不进来还非得等老夫请你不可？”

她手里掂了一堆东西，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看着有些傻。

卢屹规揉了揉额头：“你可知圣上有意让我回京复职。”

卢屹规啧啧两声：“看来你已经被那小子的表象给骗了，算了，不说他了，没什么意思。说说你自己吧。以一甲探花之名入翰林，在那里锻炼一段时间，就该把你扔到六部去了。你有想过之后的路吗？”

可即便她在门外傻站了很长时间，也依旧没有想好见到老师之后要说什么。

闻瑎的心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攒紧，猛地一抽。

那种平缓的语调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像外放是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

近乡情怯，回乡思亲。

闻瑎：“您打算回京吗？”

卢屹规脸上的表情一僵，气得咳嗽了好几声，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顽固！顽固！”

闻瑎看着卢屹规消瘦的脸庞，有些小心地问：“老师，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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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瑎心里一晒，原来老师眼里宋端是这样的：“没有，师兄人很好的。”

卢屹规早就听见门外的动静了，可是过了一炷香了，人还是没有进来了。

“考上探花啦，小子，怎么样？衣锦还乡的感觉是不是特别爽，街上的小姑娘是不是把手帕香囊都塞到你怀里了。在京城有没有遇到喜欢的姑娘，你什么表情，老师我也年轻过，这些我都经历过。你师娘就是因为我长得俊才看上我的。”

艳阳高照，卢屹规又喝了一口药酒，暖了暖身子：“老夫身体好得很，你不用担心。”

闻瑎试探性地问：“老师，你觉得如何？”

闻瑎抿了一下嘴，走到卢屹规身边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您别生气，我只是随口一说。”

卢屹规没说话，倒是脸上的胡子抽了一下。

“可是爷，你说为什么你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这么想你？”

“学生知晓。”

霎时，在京城发生的所有事都被闻瑎串起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神色一阵恍惚。

卢屹规拄着拐杖：“回来了。”

“皇帝的心思可不单单想让我复职这么简单。”他又喝了一口酒。

“好一个随口一说。闻瑎，你应该清楚清赤府现在是大皇子的地盘，又挨着塞北，可不是个好地方。”

卢屹规像几年前一样，拍了拍她的头：“你再过几月就要加冠。有福之人六八月，无福之人正腊月。你小子也的确不是什么有福之人。”

可闻瑎却没有错过他说这话时，眼中闪过的黯然。

卢屹规看着窗外碧蓝的天空，思绪好像飘了很远，“这封信虽是皇帝的密函，可是却并非加急传送。从京城到这里，几千里路，几十个驿站，京城里但凡想知道的人都会知道。”

闻瑎倒酒的动作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口：“我想去外放去清赤府。”

“是，老师！”

“见到了。”

“你离开凌昌之前，我曾问你以后何如？如今我在问你，你的答案还是没变吗？”

闻瑎眼底闪过惊讶，诚实地摇了摇头。

闻瑎此时离他近了，葫芦里装着的药酒的味道也飘入了她的鼻尖，老师明明说过就算是把酒戒掉也不会喝这不伦不类的药酒的。

闻瑎：“回来了。”

“那应该也见到宋端那小子了吧。”卢屹规说这句话的时候摸了一下胡须，有些幼稚地撇了撇嘴，“那小子可是个猴精，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声音颤抖着，喉咙哽住了，泪再也止不住了。

“怎么可能，我都这么老了，回去干什么，又能干什么？行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不谈了不谈了。”

“我遇见了挺多人，各形各色，也交到了朋友，有了兄长。”

男孩来养。”

木门突然被打开，闻瑎吓了一跳。

他扯了一把胡子，从桌子底下翻出一瓶酒，放到了桌子上，之后就径直往外走去。

“老师，这些消息还有谁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