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鱼与荔枝
容娡被他们两人的争吵唤回思绪。
韦叔侃不解他为何突然提及渔具,疑惑的看向他,又看向李复举。
魏学益被她看的心口一跳,犹如被她的目光点了哑穴,瞬间噤声。
夜幕之上, 繁星明灭。
“那时我便笃定,你就是师父占卜出来的,那个会让他谢云玠困于情爱之中的人。”
谢玹带领数百精兵上山, 没费多少功夫, 当晚便端平了山寨。
容娡沉默的听他说完,心中百感交集,很不是滋味。
容娡歪了歪脑袋,若有所思道:“因为我不单是个祸水,还是个乱了谢玹心念的祸水,刚好应验了国师卜算出的命数。”
说到暖寒会,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心虚的扫了容娡一眼,见她神色无恙,才继续道:“贺兰铭趁着走水,误将你掳走。云玠知道你不见后,怒不可遏,同我翻脸。我自小与他一起长大,从未见过他失态成那个样子。”
李复举与韦叔侃前来寻谢玹复命:“山中诸事皆已依照君上吩咐处置妥当,君上可还有旁的吩咐?若无安排,我等即刻便可动身启程,折返城中。”
高台上的夜风格外大些,谢玹身上霜色的衣袂被风鼓的猎猎作响,流云般弥漫在夜色里, 宛若展翅的鹤羽。
容娡心里有些难受,勉强压下浮动的心绪,接着轻缓而坚定道。
谢玹颔首,转而对李复举与韦叔侃道:“在此休憩半宿,天亮后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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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娡口中,那位与她命中注定的君上谢玹,此时正在百里外的西山上。
谢玹不徐不疾道:“孤来时命你带的渔具,你可带上了?”
略一思忖,她斟酌着道:“魏郎君,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既是情劫本身,也是谢玹度过情劫的人?”
不知想到什么,他一双清湛的眼眸, 晕开一点儿轻微的笑意, 眼底倒映着漫天星月, 似融入万千光芒, 粲然明亮。
夜色渐深, 风声窸窣。
被误解了意思,魏学益不禁拧眉看向她,也不出言解释,只颇为无奈的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他顿了顿,回忆一瞬,有些不可思议的感慨道,“满身是血,面色惨白,眼中却不见惊惧与慌乱,反而淡漠的安慰我,莫要惊慌。”
静昙正躲在火把的阴影下打哈欠,冷不丁被他这么一唤,当即一个激灵,困意全无:“属下在。”
独自立于此,宛若九天神祇临世。
此地的山匪虽然穷凶极恶, 但尚未成气候,一听有官兵前来剿匪, 当即慌了神, 乱成一窝粥。
匪首归顺后, 李复举与韦叔侃各自领命, 一个前去安抚受惊的百姓, 另一个带人去收押作恶的匪徒。
“国师的确神机妙算。”
鱼与荔枝
谢玹遥遥看向远方的城池, 目光隽长。
魏学益叹息着点头,满面愁容:“确是如此。云玠未遇见你之前,我从未见过他有明显的情绪波动。他仿佛天生便合该是从容不迫、镇定沉稳的,哪怕是在他尚且年幼,我带人从尸山血海中将他挖出时,他满身是血……
“我与他的缘分……本就是命中注定。”
火把燃起的光芒,照彻山寨,一时亮如白昼。
“直到遇到你。他便渐渐变得……不大像他了。你还记不记得,前岁暖寒会那回……”
她敛了敛心神,掀起眼帘,幽幽的看向魏学益。
谢玹轻轻颔首应下,听到此处,忽然微掀眼帘,目光逡巡半圈,看向他们身后的静昙。
李复举眸光微闪,却似想到什么。
魏学益瞳仁一缩,忽地怔在原地,哑然失声。
“静昙。”
月影偏移,渐至中天。
然而一听魏学益的这句嘀咕,她有些不乐意了,冲他囔囔道:“什么叫‘难怪你们二人是一对’?你是不是还想着拆散娘子和君上?你……你不会得逞的,他们天生就合该是一对!合该在一起!”
众人听从吩咐,各司其事之际,谢玹独自登上山寨中的瞭望台。
月辉如霜,幽幽洒落, 仿佛为他清峻的眉眼镀上一层银霜,使得他浑身摇漾着温润、乃至称得上是圣洁的光泽,遍体不沾凡尘。
静昙答道:“带上了。”
他二人应下,一一吩咐下去。
“……如今看来,果然灵验了。”
他眼神飘忽,不敢同她对视,过了好一阵,才叹息一声,颇为艰难道:“所以……容娘子应该明白,我缘何频频阻挠你们二人了罢……”
谢玹自然不会就地住在山寨中,好在他早有所料,来时乘的是马车,便折返回马车里,将就着歇了一夜。
不知过了多久,后半夜,喧闹的山寨渐渐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