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一战本不该陆将军出征，这三重杀阵本也并非是为他而设。可你娘明明能阻止他，明明知道破解之法，却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言罢，不再说什么，转首往院外走去。

她弯了弯唇角，自怀中取出一个香囊。

因她不知，她是否还有机会将这香囊送给他，以女子的身份，送给自己的心上人。

魏知砚目送着她的背影转入月洞门，在廊下阴影里默默立了一阵，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语中带着讥诮。

脑中嗡鸣声戛然而止。

那一声接一声，如无休止的嗡鸣，萦绕在她耳畔，挥之不去。

忽地，她似想起什么，自袖囊中取出一个香囊，递了过去，“对了，这个先还给你。既然还未做决定，我便不能收了这个香囊。”

“你叫我过来就为了看你这出戏？”

魏知砚抬眸，目色清冷地看着他，“这便是你我兄弟情断的原因吗？”

她给出香囊的这一幕，恰落入刚下楼来的某人眼中。

魏知砚指尖触碰香囊，眼底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许久才接过手中，只道：“好，我等你。”

她蓦地想起前日陆乘渊的话来：

薛南星回到后院客房，先径直去了陆乘渊房中，敲了半晌无人应，便又回了自己房里。

却同时锋芒尽显。

今年的夏似乎来得格外早，刚入五月，便已能听见窸窣的蝉鸣声。

那些她不愿想、不敢想的，断断续续随声声蝉鸣窜入耳中，又仿佛有人握着尖刀，一字一句刺在她心口。

“你别不信。你娘曾潜伏宁南国三月有余，带回宁南边防图，对落鹰峡地势更是了如指掌，如今府上都还留着你娘的手稿，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薛南星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投向窗外，灼灼夏光洒满庭院，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此刻，倘若薛南星、凌皓，抑或任何一个认识陆乘渊与魏知砚的人在此，一定会万分诧异。他二人仿佛一刹那变成了对方，那个素日里温言笑语，如春风和煦的人成了陆乘渊，而那个淡漠冷寂，清高自持的人变成了魏知砚。

陆乘渊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少卿大人未免太高看了自己。”

她在榻上呆坐了一会儿，无意间，目光落在床头矮柜的小木框上，不知怎的，眉宇间笼了一整日的风烟雨雾渐渐散开。

“你可知道陆将军当年是如何死的？是中了落鹰峡布下的三重杀阵，是必死之局。而设计这三重杀阵的，正是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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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魏知砚指腹摩挲过香囊上的桂花绣纹，须臾，淡淡道：“是吗？但愿你没有太高看了你自己。”

一个“晚”字，是陆乘渊的字。

魏知砚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落下时轻轻带过她眉间忧色，“好了，别苦着脸了，我的小南星可是天塌下来都会笑着顶起来的。”

茶香萦绕窜入鼻息，满腹愁绪被这茶味冲散，神思一下清明许多。

“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说昭王若是知道他这一辈子要背负的痛苦都来自于你娘，他还会原谅你吗？”

陆乘渊负手而立，看着魏知砚，忽地缓缓地，慢慢地弯唇笑了起来，“你以为他会轻易入了你的戏？”

正恍神间，薛南星发顶微微一沉，眼前落下玉色长指。

薛南星眸光微微低垂，一时没有说话。

笑意凝固在唇角，思绪到此却又生出怅然来。

，“好，我答应你。”

正这时，店里的小厮冲了茶进来，将后头的话猛然掐断。

薛南星不再多言，告辞离开。

“刑讯定罪之时，你是何等坚持要先找到证据，为何到了本王这里，一句‘他们说’便深信不疑，轻易替本王做了决定？”

原本精致的桂花绣纹上多出一个鹅黄色绣团，仔细辨认才能勉强辨得出是一个字。

小厮将茶盏搁在小几上，“大人，这是沈大人特别交待要给您沏的安神茶。说是若您回来了没见着他，就先歇会儿，他会交待人看着。”言罢，便恭敬退了出去。

薛南星眸中笑意愈深，竟一时没忍住失笑出声，原来这世上还有字比无影的更难看，不知道王爷见了能不能认得出来。

为了她，也为了她爱的人。

魏知砚睫稍一颤，回过身，目光落在手中的香囊，眸色蓦地冷了下来，沉声道：“看得人觉得是戏，戏中人可不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