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张了张口。

谢辛辛笑着唤他：“出什么神呢？我方才跟孟大人说，你、我、郑瑾瑜，我们仨已是挚友，虚礼何足介意，是不是？”

还是她对他真的全无半点私情，压根儿没往那想？

陆清和不答，一味牵着她走。

他抬眼：“什么？”

可她此时与郑瑾瑜站在一处，口称“我们”，令他莫名体味到一丝难堪。

作为王府次子，陆清和见了生母，只能喊一声姨娘，但四姨娘也从不让他喊北瑛王妃母亲。北瑛王常年在兵营，他也不常见到父亲。

陆清和看得痴了。

然而谢辛辛走出好几步才反应过来，问他：“不吃饭了么？孟夫人不是请你赴中秋家宴来的吗？不吃了席再走么？”

北瑛王站到陆清和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天空。

王府与他，都将成为兄长脚下，最稳妥坚固的磐石。

辛辛一同露面，虽无人点破，他却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应已经有了一种默契、暧昧的共识。

可郑瑾瑜又是个至纯至性的。他一发觉自己隐有迁怒郑瑾瑜的念头，心里又浮起淡淡的愧疚。

谢辛辛还未反应过来，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将自己径直带出了孟府。

他心中有些恼，觉得她平日聪明，今日却迟钝。

“不吃也好。”谢辛辛展眉一笑，顺着他的手走着，“我正想着，这好好的节日，若是只有我们三个一起，自炊自饮，可就舒坦了。何必跟他们凑一起去？”

半晌，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阿凤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翻着白眼推了推谢辛辛：“还走不走？”这两个人还要在这发呆发多久？

谢辛辛才觉过味来，伸手也推了推陆清和：“走啊。”

厨房里又是叮叮当当的一阵。他无奈地轻笑，忽然想，这种日子，莫非寻常人家每天都能经历么？

四姨娘不甘人下，全心全意要将他教得比陆景明更强，在四姨娘的房中，没有温情，只有戒鞭。

谁都知道陆景明是要袭爵的，他也知道。

心绪纷杂，眸色渐沉如冰。随着叶儿的旋落，他一颗心正要沉到最低处，少女清亮的声音兀然唤道：“是不是，陆清和？”

陆清和嗯声道：“没有哪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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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中秋格外寒冷，微微攀升的圆月像冻白了的生梨。

他想起几年前。

北瑛王多年征战，极少陪伴家人。那日，十五岁的陆清和很开心，哪怕冻疼了脸，仍咬着牙关一直爬到半山腰，直到体力不支，摔倒在冷硬的山石上。

人家当着她的面商量着算计她的事情，他为什么决定不留下吃饭了，她一点儿也想不出么？

北瑛王望向山顶皑皑的白雪，指着远处说，他的兄长陆景明弱冠时，他同样带陆景明来了十常山，但陆景明一直坚持走到了那里。

一道阴影投在他的身上。

陆清和静静地看了她一眼，道：“嗯，回家。”

陆清和停下来：“哪三个？”

谢辛辛冷不防撞到他手臂上，揉了揉额头，道：“我，你，阿凤，我们三个呀。还有哪三个？”

阿凤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公子做事自有公子的道理。

北瑛王更毋需说。

他走到谢辛辛与郑瑾瑜之间，微微低头，捋平了她袖摆上的褶皱，道：“走吧。”

小院的厨房冒着缕缕炊烟，时不时传来阿凤忍无可忍与谢辛辛吵架的声音。

然而，北瑛王府每个人都怕他不知道。

虚礼虚礼，她说的是郑瑾瑜唐突之事，陆清和却想到她十余百余次凑在自己面前，鸦羽般的眼睫微颤，淡淡嗯了一声，再抬眼时，眼中已是清明。

窥破

她今日似乎比往常更鼓噪。

谢辛辛奇怪地看他，见他的脸色浮起薄红，她明明觉得没有什么，却看得耳朵也有几分烫。

陆清和在院中闲坐，听到阿凤的声音越喊越大：“谢掌柜，你在糯米粉里面加桂花汁便算了，能不能别在汤圆里面放咸肉？”

目光所及，覆着积雪的绵绵山脉之上，是一望无垠的广阔苍天。碧空中，流云腾涌不息。

“真美。”半大的少年喃喃道。

王爷说，北瑛王府是一座山，倒在半路上的陆清和，也是山上的一块石。

陆清和的冠礼在一个冷峭的冬。冠礼前，北瑛王带他去攀登十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