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只是一场梦……
然而山顶到深渊,可能也只是一步之遥。
贾敬并未回应,他微微垂目,藏于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无论是指甲掐入的刺痛,还是手心里传出热意,都在向他传答一个消息——他还活着。
贾敬紧接着环顾四周,尘封的记忆一一浮现。
深蓝色衣袍,罩蓝纱衫,颜色比一般的生员襕衫深上许多,这是……进士巾服!
这套衣服,他一生也就穿过一次。
那个曾在他脑海深处反复勾勒描摹了数十载岁月,却仍无法阻止面容身影逐渐模糊消散的人,终于能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了吗?
贾敬目光对上面前之人,眼眸微微眯起,问了句。
下一瞬,一道温热贴上了贾敬的额,无论是温度还是这样的接触,都令他骤然一惊,向后仰去。
贾敬一怔,琼林宴?
贾敬下意识看向方才抚上腰间黑色革带的手,骨节修长分明,皮肤紧致,除了练字射箭落下的微微薄茧,丝毫不见半点岁月侵蚀的痕迹。
这里是琼林苑,是皇家行宫,亦是为新科进士举办琼林宴的地方。
一道清冽和缓带着磁性的嗓音在贾敬耳边响起,陌生又熟悉,让贾敬忍不住一怔。
而眼下,他重回到了天丰二十三年,昔日种种如过眼云烟。那个人还是德行卓绝,万臣敬仰的太子殿下。
就在琼林宴结束后,贾敬还在沉浸于金榜题名的喜悦,对未来仕途踌躇满志,他终于可以为那个人,做些什么了。
不得已,贾敬挑起家族的重担,撑起宁国府的门楣,年纪轻轻成了一族之长。兄长留下一子,也过继到他名下,只待及冠成年后承袭家中爵位。
与他那双宛如枯木的手截然不同,这具身体里也拥有着他久违到陌生的活力和轻松。
刹那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唯有那对深邃平静如清湖般的眼眸格外清晰。
然而,紧接着的年末宫变,彻底击垮了贾敬。
他真的是回到了过去,还是……
“琼林宴?”
他眼睛稍稍转动,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衣服上,瞳孔一缩。
然而噩耗传来,他的同胞兄长贾敷,已经承爵的一等神威将军于城外庄子意外坠马,英年早逝,年仅二十又五,这一切宛如晴天霹雳。
“阿元,立于此处,可是为了等孤?”
“是、是啊,培元兄莫不是睡蒙了?将这件事忘了。”
他茫然失措地抬起头来,目光恰好撞进了那双饱含忧虑之色的凤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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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培元兄脸色泛红,便以为是刚刚在这儿见着风了,冒犯了。”
贾敬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急了几分,嘴微微张着,微垂的眼中是难掩的激动情绪,如汹涌的潮水在翻涌,其中甚至藏了一抹癫狂。
萧淮川遭人陷害,污蔑身死,他亦心如死灰,没了念想。
那便是天丰二十三年,乙卯年,他二十岁中进士时。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是贾敬这位视长兄为父的弟弟接受不了,宁国府乃至整个贾家也对自家精心培养的族长逝世感到悲伤和惋惜。
他自己进士及第,自然想在朝堂上寻求出路。他不仅要撑起家族,他还要成为那个人的左膀右臂。
贾敬刚脱下那件象征着荣誉的进士巾服,便换成了素白的孝服。原本光亮的青云坦途,自此蒙上了乌云。
声音细若蚊蝇,几不可闻,可此中深意和复杂情谊,也仅贾敬自己知晓。
方?
对面那人也像是被吓到,猛地收回手,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连忙解释道:
贾敬怔怔地凝视着对方,嘴唇轻颤,喃喃自语道:“萧淮川……”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贾敬的心先是漏了一拍,紧接着越跳越快。他抬眸看向对面的年轻人,好似有些印象,可时间太过久远,他已经记不起是谁了。
贾敬当然不会忘记,在这宴会上,他迎来了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四王八公十二侯这帮子老勋贵里,且不说有几人能科举获得功名的,也不及他将将弱冠之年,便进士及第。
“若是培元兄无碍,我们就快些去吧。那头琼林宴快开始了,可不能误了时辰。”
这人与他同穿进士巾服,头戴进士巾,两边是细长的展角,挂着皂色垂带,随风漂浮,两鬓还簪了花,翩翩儿郎。
那人面对贾敬的问话,也是一愣,贾敬慑人的目光更是让他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