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沉默的这一瞬间，婴九又忽然开口：“对不起。”

剑锋被什么极柔软的物质包裹住了，不得寸进。巨大的由光辉构成的怪物容纳了它。

她问完后，却怔了怔。

现在的舟多慈，已经能笃定地说出爱，和接受被爱了。

[我不是怪物。]

她终于等到了某个时刻的降临。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那她这么多年来……对舟多慈的伤害、打压，利用算是什么？如果仇恨的理由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阿慈是姐姐留在人世间的唯一血脉，是被姐姐疼爱和不惜以生命保护的孩子，那么这么多年，她成为舟天阳的爪牙，肆无忌惮地伤害这个孩子，又算什么？

像一下打开了某种泄洪的开关，婴九分明早就油尽灯枯的身体终于开始崩散，幻境剧烈晃动着。

好半晌，我平静开口：“母亲不会恨我。”

我唇齿微动，脑海在那一瞬是空白的，以至于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甚至不确定我有没有发出声音来。

来啦！[可怜]

婴九消散了。

[按照你们的那些规则，我被称之为——天道。]

“对不起，阿慈，对不起、对……”

祂说：

几乎是本能的，无数剑光自我指尖指向的方向射去，准确无误地贯穿那道凝聚在我身侧的人形。

祂望向了我。

“看来你是不打算和我说实话了。”

婴九看着眼前人微微仰起下巴，好似很骄傲、无比耀眼的神情，眼间血泪滚动得越来越快。

[舟多慈。]

不过很快，我极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开口。

我停顿了一下，又很缓慢地说，“她也不会恨你。大概只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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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一怔。

身形由奇异光辉拼接成的、大概有五人高的魁梧怪物，微微蹲下了身，像是表达着友善一般。

我看着婴九渐渐崩解的身体，看着她渐渐残破消失的面容，在最后一刻还在说：“对不起，你会恨……”

作用。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唇齿中的腥味很快警醒了我，目光一瞬间再清明不过起来，而我对祂的恐惧在某种很微妙的庇佑下消散的无影无踪，空气中顿时只剩下两相对峙的剑拔弩张。

天旋地转间，手腕上迸溅开的一点温热湿意，让我以为是婴九残留下的鲜血。

这就是她要的“真相”。

我的瞳孔有一瞬的紧缩。

光影构建出的诡异人形好像在某一瞬间被打散了，却又很快恢复成原来模样。

幻境也随之崩塌。

……太痛苦了。

“她给我取名叫舟多慈，望我一生……平安顺遂，多有慈悲之心，得成正果。”我很轻地笑了一下，“会给我起这样的名字，有这样的期盼。我只见过她几面，也不记得她照顾我的模样，但我知晓，她是爱我的。”

那太痛苦了。

崩塌的空间却忽然凝滞住了，以一种毫无规律的诡异状态维系在身侧。我立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曾经在预言梦中才听过的那道分不出性别、年龄、任何特质的声音也突兀地在耳边响起，掀起一阵湿冷黏糊的悚然之感。

权力的禁锢者

不对。

滚烫。它溅射开来，像在我的手腕上印上一个秾艷的血花。

“……！！”

那眼泪到底是为谁而流的呢？

她会崩溃的。

我也怔了怔。

作者有话要说：

婴九猛然开口：“那你恨我吗？”

“我不是那个被你蒙骗两辈子的夺舍者。”剑气迸发，掺金鸣之声，携带着生机木气袭去。我眼中杀机毕露，神色极冷，“你的话，我不信。”

“这就足够了。”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莫大的、无形的规则上的压力仿佛倾覆于身，让我由本能地生出焦虑和恐惧情绪来，睫羽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几乎要握不住手中之剑——

我望着那滴从婴九的脸上，滴落到我手腕的血泪。

纵使那张脸模糊不清，无法窥见五官，但我还是能感知到那“注视”，牢牢地锁定在了我的身上。

[我没有骗你。]祂说。

但我低头望去，只看见了晶莹水珠在腕间洇开。

就像过去的无数年，拒绝探寻真相那样，哪怕记忆就摆在眼前，婴九也拒绝继续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