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谁知道那少年皇帝当初听没听出来。
齐珏没看她,点了点头没再说些什么。
柳书书叹一口气,想着前些次总是“巧遇”的皇帝,劝自己不要多想。
之前次次是用轿子接送直接送到皇后处来着,这次……这次却是要自己走着去么?
柳书书心中一颤,握紧的十指扣着掌心。“劳烦……公公。”
“皇后近来如何?”
柳皇后笑着答应下来。
这门在她眼前,小侍悄然退场。
“”柳二小姐恍若未闻,一边摆着的琴弦却仍在颤动。
阿姐不会这样的。
这侍女青青同柳书书自小一起长大,心思单纯并不明白这其中弯绕,于是心中疑虑也在出发前悄悄与小姐说了。
即使长姐硌人的手指正捏着自己,柳书书仍旧在其身侧呆站着。
——
姐姐贵为皇后,身子本来就不好,嫁给这人身子越发差了不说,还不如在家的时日。
“我为姐姐抚琴吧。”她笑道,从皇后放琴处取出那把古琴。
“就在此处,娘娘就在里面等着柳二小姐呢。”自那大殿引过,这小侍停步告知她。
“书书——”
“臣妾很好,劳陛下挂念。”柳皇后撑着支离的骨,即使真被这身厚重华服压垮了似的喘不过气来,仍旧撑着笑脸回道。
他早就听闻柳二琴艺不错,如今就倒要听听是怎么个不错法。
“书书——”
她的姐姐,这世上最最尊贵的女子,正卧在那小小的秋千上,垂着无力的头看着这门。
说是离怨,调子也是轻快,让人听不出什么来。
——
那时帝后大婚不过三月,皇后突发高热几日不退,待到一月后终于好些时,柳书书跟着母亲进宫看望。
柳书书停顿片刻。
——她没继续弹给姐姐的舒心调子,反而决意换曲子,暗自把这男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抬手打开了门。
柳书书摇头,吩咐她万事安心,只需紧紧跟在自己身后就好。
“阿姐唤我,我总不能不去。”她那时道,将发髻上的簪子取下,“换成素净的,这些个繁琐的就不要了。”
那时这姑娘却想,自己胸中气愤难平就算,却还要给这人弹琴,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有小侍为她带路,却说这次皇后并不在殿内,唤她去个别的什么新鲜地儿。
或许是姐姐大病初愈,想要她陪同说说话呢?
柳皇后起身邀他入座,“书书正在为臣妾抚琴,陛下若是得空了不如也,”
“书书,”柳皇后笑着整理了妹妹的袖摆,“去啊,陛下叫你弹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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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小姐跟着奴婢来,就在前面了。”这引路的小侍这样道,却让她看见此人眼中阴翳。
原是这样受气来的么?
一曲过半,她的夫君却来了。
她弹的是姐妹二人幼时同学的《青青柳》。不知为何,柳皇后倒觉得,这妹妹弹得竟比以前好上太多。
怕是要被长姐责骂。
身后的侍女尖叫一声,而柳书书远远望去。越过一稀疏树丛,这官家教出来的娇娇小姐见着这一生最难忘的画面。
又或许是看她。
“小姐,”跟在这女子身后的小丫鬟偷偷将垂着的眼睛抬了起来,觉得这次皇后娘娘唤自家小姐进宫也唤得太过着急了些。
柳皇后眼神仿若枯井,眼神破风幡似的悄然下落,却瞧见自己妹妹身上的烟水绫罗。
但她所幸路上巡卫不少,这殿宇也不是什么偏僻之所。
她第一次见这皇帝时十二岁,给他怒气冲冲地弹了一首以为只有自己只晓得的《离怨》——柳二小姐弹的是自己琴谱孤本里的一曲。
那件正红色,绣着凤凰的华服不知道沾了几多露水,而那人一头如墨的青丝全然散落。
“好啊。”不待她说完,齐珏一展衣袍坐下,挥挥手示意这名义上的妻妹可以开始了。
母女三人自是温言软语细细地说些女儿心事,连带着几月不见的妹妹都变得性子开朗起来。
毕竟自从阿姐进了皇宫,自己就再也未同她叙过心事……即使她进宫多次也好,总归是说不出口。
“——啊!!!”
周围是微微湿润的风和檐角落影,偶尔有些许声细微鸟叫。
苍白的面,纤细的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