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他站在床榻边，所担心的，也是这具同样属于沈兰蘅的身子。

郦酥衣掀帘时，对方似是刚转醒，正平稳坐在榻上。

外间似是不怎么冷。

玉霜赶忙走上前，将她自榻上扶起，又往她后背塞了个软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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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霜瞧着她面上的笑意，声音小了下来。

郦酥衣一阵恍惚。

将他自箜崖山救回来的恩人，是沈兰蘅。

长襄夫人不似魏恪，少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忽然，胃中又一阵翻涌。

“衣衣。”

走出帐，日头明晃晃地落下来，竟让她感到有几分灼热。

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少年虽十分担心沈顷的身体，但还是个有眼色的。他回望榻上之人一眼，抿着唇，乖顺点头。

闻言，郦酥衣只笑笑，因为适才那一阵干呕，她面色看起来愈发虚弱。

少女声音温和，婉婉宽慰：“即便回不了京也无妨，西疆离通阳城也不远。到时候我估摸着日子，临盆前到通阳城去，不妨碍事的。”

男人面色虽虚弱，见到她时，那神色仍亮了一亮，刹那间充盈了勃勃生机。

而他身侧，恭敬站着小六子。少年神色紧张，监督着他将碗中汤药一口口喝下去。

他将背挺得更直了些。

沈顷便看见了她。

她走上前，接过盛了一半汤药的药碗，同小六子道：“你先退下罢，这里都交给我。”

郦酥衣道：“不必给我穿这么多。”

她扶着玉霜，倾弯下身。却只是难受地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

“哎，夫人——”

甫一抬眼，便见身前那道目光早已自长襄夫人身上挪开。

“衣衣，我听小六说，是你为我割肉放的毒。”

这一勺刚舀起来。

“这里有军医……”

对方的目光也落在那少年身上，闻言，他笑了笑。

沈兰蘅与沈顷，他分得很明白。

沈顷瞧着她，目光寸寸加深。终于，他缓声道：

便是这一声“衣衣”，让郦酥衣确定——身前之人是沈顷。

见状，贴身丫鬟止不住地心疼，她眉头紧锁着，唉声叹气道：“眼看着夫人您月份就要大起来了，奴婢与素桃姐姐向来没有经验，这回自京城出来得急，也没带个妈子跟着。也不知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能不能赶在您临盆前回到京都去……”

“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也只有夫人您能这般宽心。”

郦酥衣缓了一口气，身子朝后靠了靠。

沈顷不知是何时醒来的。

她攥着勺子，轻轻“嗯”了声。

这回玉霜却不听她的话了，执意将她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才肯放她离去。

榻上少女又勾唇笑笑。

“玉霜，扶我起来。”

小姑娘声音缓缓，宽慰她道：“夫人莫要担心。昨夜您离开世子爷那边后，二爷的情况便好转了许多。听魏大人说，咱们世子如今已无大碍，也正在榻上躺着呢。”

“我去看看沈顷。”

“他并不是对我忠心，他是对那个人忠心。”

继而，她轻唤，吩咐道：

见她拿定了主意，玉霜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忙不迭上前将自家主子的胳膊搀扶起，又匆匆往她身上裹了好些厚实的衣裳。

透过帘帐，瞧这天色。

郦酥衣目送着小六子离开，动了动汤勺，随口道：“这孩子倒是十分忠心。”

如今这天在一日日回暖，军帐之中，又有暖盆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