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金靠在门框上,眼角也缓缓润出泪来。
但她投钱投力投人,开启贡品推进营后,她有的只是惶恐和压力——她不确定,能不能做出八丈宣!
做六丈宣,她感知到的是宣纸历经千年纷沓而来的美。
显金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李三顺一开口,满鼻的哭腔随之而来,“成了!我们做出了近年来的第一张八丈宣!很漂亮!触感柔软!我们成功了!!”
当水分蒸发殆尽,纸张慢慢变硬,李三顺拿起两根竹竿细致地将纸卷起来,单肩扛起后移步无风无雨的内室,又将纸从卷起的竹竿上缓慢地铺开。
陈记团建,甄家付钱,下次聚餐还喊甄三郎。
精神广东
八丈宣,只有当所有宣纸人都怀揣着如朝拜般虔诚的信仰时,它才可能羞涩地掀开盖头,隐蔽面世。
淌成一条跨越千年,与宣纸双向奔赴的时光长河。
当天晚上,大家在天棚外喝烈酒吃烤肉,显金没人可供差遣,就自己去龙川溪甄三郎的地界化缘了三大坛高粱酒,又去山上的庄户处采购十几只跑山鸡、半扇猪、一只小羊羔和一大网鱼回来。
显金手死死扣住门框,眼看梯子上的伙计先用手将一边分出来,梯子之下的伙计有的踮脚用手牵角,有的拿起长长的竹竿轻柔地接住湿润的雏形。
显金转身又把农户庄头上的十来只兔子包圆了,手向甄三少一指,“记鼎鼎大名码头甄三少账上!”
好的宣纸,轻似蝉翼白如雪,抖似细绸不闻声。
咱得给人个面子。
显金仰起头,平静地等待泪水默默淌下。
李三顺高声喝完之后,一边流泪一边笑着看大家失态与发狂,佝偻弯曲的身形顺着墙缓缓向下滑,双手包住头,将脸死死地埋进膝间,将所有的笑意都化作喷涌的眼泪,在黑暗中倔强地不肯示人。
甄三郎真是个好人哩。
截然不同。
她胸有成竹,她坚信自己做得出六丈宣,这是踮踮脚,能够达成的目标。
如今,她感知到的是七十颗心,七十颗至真至诚的匠人之心。
“成了。”
李三顺热泪盈眶,转身看向齐刷刷站立的这六十七十个人。
蝉翼的、湿润脆弱的宣纸雏形呼破!
最后八名工匠同时动手,拿着大毛刷刷大纸,八丈宣紧紧贴住焙墙,像一副巨大无比的白色丝绸铺陈在显金眼前!
整个宣城府里,怀揣着宣纸之理想,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最顶尖的六七十个匠人,都沉默且热烈地回望李三顺。
所有人屏气凝神,眼看李三顺用粗糙的指腹摸了摸纸张的边角,再探身向前,一点一点感知每一寸宣纸的纹理与接缝。
出自同一家纸业的汉子环抱在一起,有的汉子一张脸憋得通红,无措地来回踱步,有的汉子蹦得老高,双手捏得死死的,朝空中大力虚空挥出铁拳!
汉子们狂热地发出“喔唷!喔唷!喔唷!”之声!
和成功做出六丈宣的心境,截然不同。
八丈宣的成功固然让人高兴,但一想到这份成功与贺显金有关,就让人很是低落:陈三郎如是想。
显金本来想掏钱,却被甄三郎气势汹汹地拦住,“你到龙川溪码头来,你付钱!?这话传出去,我堂堂码头甄三少的名头还要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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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二十年都没问世的八丈宣!
“纹理很漂亮,几乎没有厚薄不均的地方,没有毛边小洞,透光很好。”李三顺牵起一角,放在耳边抖了抖,“也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