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江接过话筒搁回去：“外婆肯定也不想你去云南的呀，我也不想，问题是阿舅你听我们的吗？”

说什么呢，她离婚她再婚她要去北京她舍下她们，不也一句话也没说吗……

顾东文刚要回牌桌上大展身手，就听见善让笑得趴在了桌上

“不回了，费那钱没什么意思，吃药，现在就吃药。斯江阿娘帮忙找了个群力草药店的老中医，是的，就是金陵路那个。”

“哦哦哦，在的，”东文横躺下来，侧过身让景生给自己垫了两个靠枕，接过斯江递上的热水袋捂在肚子上，“好了，太平了，说吧。”

“春节要回来？年前还是年后？初六回？行，你哥应该能活到那天，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的，怎么又哭上了。”顾东文笑得胸口直震。

斯好接过帽子，半笑半哭地嘟哝了一句：“谢谢二姐姐。”

“大哥！——”西美未语先哭。

“你想信什么？还是像你阿娘那样什么都信？”

景生把她的手指头拢在掌心里紧紧握住，深深看了她一眼。

“对，吃了十来天中药，香港开的西药也在吃。效果还可以，afp下来了。”

我的信仰，是你，陈斯江。

景生牵起斯江的手也搁进了自己大衣口袋里，斯江吓了一跳，挣了一挣，扭头见他嘴角含着笑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便笑着捏了捏他的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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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病人怎么了？怎么就不能去云南了？我能吃能睡能跑的——”顾东文把话筒挪开了一些，“算了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人回来再说吧。”

善礼刚替他摸上一张红中，激动得脸红脖子粗：“老子给你摸了个暗杠！臭什么臭！看我帮你自摸！”他噗通噗通往下杠牌，由于太激动，门前已经听张的牌哗啦啦倒了一片，赶紧手忙脚乱地扶牌，又吵吵着喊北武善让和小卢不许偷看。

斯江坐在单人沙发上竖着耳朵听，景生又灌了个小热水袋过来塞进她手里。

景生和斯江落在最后面，看着前面的顾东文突然抄起了卢护士的手搁进了大衣口袋里。不知怎么，斯江弯起了嘴角，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那你呢？你刚才也被感动了啊。”斯江掐了他掌心一把。

“有个信仰挺好的，”斯江轻叹了一声，“刚才真是太感动了。”

挂了电话，顾东文叹了口气：“册那，现在一个一个，谁都敢来管吾了？”

“西美啊，新年好，侬等等啊，”东文放歪一点话筒，朝桌上喊，“周善礼，你别碰我的牌！你手太臭了——”

“哈哈哈，是的，姆妈说是上帝在保佑我。”

路口的红绿灯只剩下黄灯在一闪一闪，一行人鱼贯踏上斑马线。

顾东文笑着刮了斯江一记鼻头：“叫你跟你妈讲几句电话你也不肯，还记仇呢？”

元旦前夜，西美打电话回来，景生接的电话，寒暄了几句转给了正在打麻将的顾东文。

斯江垂下眼：“没什么可记仇的，也没什么可说的。”

顾念立刻抓紧机会练习礼貌用语：“不用客气！”

被这么一岔，西美落的几滴眼泪挂在腮上无以为继，嗫嚅着喊了一声：“大哥？”

——

“原来一千出头，昨天复查报告只有两百多。”

“哪路神仙都不会收你这种不诚心的假信众。”景生笑了。

斯江摇摇头：“没想过，如果阿舅能好起来，我就信上帝。”

“侬还好伐？”西美怯怯地问，“你们回上海了怎么没跟我说一声，不回肿瘤医院住院了吗？”

“我肝功能一直正常的，奇怪得很，甲肝那时候小卢不放心，让我们全去化验过，一家子都好好的，”顾东文摸了摸头顶心，“上个月斯好斯南她们又都去查过肝功能了，都好的，斯江大一入学的时候查过也是好的，你放心——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行了行了，哭什么哭啊，我这不还能打麻将吗？”

“汇款单收到了，还没去邮局拿，嗳，你寄那么多钱回来干什么？不要再寄了啊，”顾东文瞥了一眼旁边喁喁细语的景生和斯江，酒窝深深地笑了，“你还不知道啊，我儿子结棍了，上个月挣了二十万，啧啧啧，我现在指望他给我买辆桑塔纳开开，我能从上海开去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