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江又敲了敲玻璃窗，跟顾阿婆和北武打了声招呼才往陈家去。

他愣了愣，笑着用力点头：“好好好，晓得了，放心，我八点钟来寻侬——嗳，在徐州住几夜天？”

“她又不买婚房不生小孩，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自己那点工资留着吧，养老要钱，看毛病要钱——”西美站起来送他，“你也快要退休了吧？”

“是的，单位可能要返聘，还没想好。”

“斯江说你年后要去徐州一趟？伊额事体难办伐？侬一噶头去？啥辰光去？”陈东来端着钢宗镬子，要走又没走，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陈东来呵呵笑了笑，说了声“过年好”，端起钢宗镬子走人。

斯江一怔。

“我元宵节后才回乌鲁木齐，要么我陪你一起去？有个男人总归好点，那边人不大好说话，那个小林不是都被打断过腿——”

“先住三夜，看情况再说。”

斯江和西美打了个照面。

南红看着他们的背影，侧身对斯江嘀咕：“你爸和你妈会不会要复婚啊？”

“谁说的？”斯江看向自己隔壁的姜珊，姜珊不动声色地扫了斯好另一边的王倩一眼。

——

帮理不帮亲。”

陈家开了三桌年夜饭，陈阿娘这两年身体越发虚弱，忙不过来，八只冷菜是陈东方陈东海外头买来的，陈东方夫妻掌勺，烧了四荤四素八个热菜，等阿娘的八宝鸭蒸好，大汤黄鱼出锅，老房子里倒恢复了不少往年的热闹。

顾西美心不在焉地张望着灶批间里，玻璃窗上被水蒸气薰得雾腾腾的，看不真切，但母慈子孝的说笑声传出来，听得她心里酸不溜丢。

顾西美注视着前夫的背影，突然发现原来陈东来高低肩得很明显，不知道触动了哪根筋，追上去喊了一声：“陈东来！”

陈东来站起身：“要是南南还要美金，你跟我说，我给你汇款，麻烦你帮我去银行换了寄给她。”

陈家楼下的闹剧已经歇了，斯淇心软，跟着钱桂华去锦江饭店吃年夜饭，陈东海有点窝塞，转眼又觉得斯淇不在也好，省得斯强两口子不自在。

“答应了斯江总归还是要去一趟，办不办，怎么办我也没头绪，妇联一个跑媒体的小姑娘会跟我一起去，初六就去，”西美回过神来，“你问这个干嘛？”

斯江轻轻搁下汤勺：“小时候不懂事，

斯好凑过来瞄了两眼：“听说斯淇要跟她妈妈去澳大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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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江斯好和堂哥堂嫂们凑了一圆桌，圆台面上铺了一次性塑料台布，吃好了垃圾直接一包扔出去，十分便当。斯江吃到一半，收到斯淇发来的短消息，说锦江饭店的年夜饭米道蛮好，龙虾老大一只，还不是小青龙那种便宜货，最后提了一句那个刘叔叔已经七十六了，看上去是个好人。

“好。”

陈东来回转身，见顾西美挑了挑眉：“初六早上九点钟，在北站坐大巴车。”

“你不回上海？你妈怎么办？”

“知道的，对了，你问问你阿婆，慢点拆迁搬场有啥要帮忙的，你和斯好多跑跑，别怕苦别怕累。”

王倩笑着给儿子喂了一口鱼汤捣饭：“爷老头子港额呀，伊要是跟了伊拉姆妈去吃年夜饭，就覅回来了，阿拉棚户区养不起娇小姐，趁早去澳大利亚住别野，开跑车，做有钞票宁，大家都好，对伐斯强？”

“手，是断了手，”西美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我又不去抢人，人家没事找我麻烦干嘛？青天白日的，没王法了？再说——”她冷笑了一声，“你们男人又能派上什么用？什么时候派上过用？”

问是问的陈斯强，她眼睛却落在斯江身上，笑得意味深长：“听说老早斯淇不是闯过大祸的吗？把那个谁的事传得万春街人人都知道……你们不是都不睬她了？怎么现在又是好姊妹了呢？我们外人真是看不懂。”

顾西美转开眼，脸上热热的，一转头，斯江和斯好前后脚出了楼门。

斯江点头：“万事安全第一，帮得上就帮，帮不上别勉强，我们过去吃年夜饭了。”

西美讪讪地解释：“你爸非要跟着去徐州，我就让他跟着了，有个男人总归心里安定点。”这话绕口，她打了个格楞才说完，也不知道干嘛要跟斯江多说这么一嘴。

“爸爸，等等阿拉，我来端镬子。”斯好拔脚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