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又问：“那皇贵妃娘娘那边是个什么态度？”

老太太亦从这话中确定了自己的疑问，一时面色凝重，连那点子羞不羞的都顾不上了。

可惜，招惹谁不好偏要去招惹她家姐姐，这下可是连最后那点可怜的遮羞布都保不住了吧。

还敢妄想什么主仆情分、恩典体面？不曾将那等下贱的丫头打死扔出去就已算是做主子的宽容心善。

王夫人被噎住了，脸色“刷”一下漆黑如锅底。

是以，林碧玉这番话虽字字不说龌龊，却是句句都在暗示其中龌龊。

丫头。

“总之太后娘娘没道理厌憎贵人，必定是底下那起子狗奴才见不得原本一样身份的贵人突然一步登天，这才故意刁难罢了，等回头太后娘娘知晓了必定会为贵人做主的！”

刹那间，好似被人噼里啪啦扇了好几个大嘴巴似的，王夫人满脸尽是火辣辣的刺痛，真真是羞愤交加。

不等她话说完，王夫人就忍不住跳脚出来。

贾母的心顿时就沉入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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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贾政骤然脸色一沉，张口便是厉声质问：“你不是上学去了？为何这个时辰家来？莫不是又逃学？”

眼看着，贾母、王夫人、尤氏等一众人的神色瞬间就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林黛玉如实答道：“皇贵妃娘娘今儿一早突感身子不适，便不曾见贵人。”

就在这一片诡异之中，打扮华贵喜庆好比年画娃娃的贾宝玉快速走了进来。

上位手段不光彩、娘家使不上劲儿、得罪死了太后娘娘、眼瞅着皇贵妃娘娘也……这可如何是好？

连带着，贾元春如今在宫里的地位和处境也给掀了个底儿朝天，令方才小人得志满嘴炫耀的王夫人显得如同跳梁小丑般，尤为可笑丢人。

贾宝玉本能地哆嗦了一下，眼神飘忽

冷眼瞧着这一幕幕精彩绝伦的变脸绝活儿，林黛玉止不住地讥笑起来。

乍一见屋内这么多人都在他还愣了一下，旋即就一一行礼问安。

“你姐姐说的可都是真的？贵人果真在太后娘娘跟前……”

看看，果真是不曾冤枉了他们，哪有那真正的蠢材呢，不过是利益至上心照不宣罢了。

却唯独一个人是例外。

身为贾元春之父、又向来自诩君子端方的贾政更面露羞耻，脸色红得都叫人害怕他能原地自焚起来，隐约甚至能看见冒烟的奇景。

唯独林家母女三个不受丝毫影响，反倒畅快得很。

竟是直到现下还妄图自欺欺人呢。

“宝玉回来了！”

此情此景，诡异而又滑稽。

突如其来的呼唤令林黛玉愣了一下，抬头循声而去的瞬间却已自然收敛了不合时宜的表情，乖巧应答，“老太太叫我？”

王熙凤笑不出来了、贾赦贾琏等一众人也都尴尬了。

“老太太听那黄毛丫头胡咧咧什么？咱们家贵人向来端庄自持温柔贤良，最是讨人喜爱的一个好孩子，怎么会做……”话到嘴边所幸及时咽了回去。

“黛儿。”

林黛玉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便是寻常人家也没哪个奴才敢如此轻狂放肆，更何况是天底下最等级森严的皇宫？究竟是老寿星上吊，或是觉得好好的日子太过平淡无趣想去慎刑司找找新鲜刺激？”

乖巧喜人的模样着实与一般的糙小子、纨绔公子大不相同，也难怪他在这宁荣两府之中皆人气旺盛，还尤其讨中老年妇人的喜欢。

老底儿都被揭完了，造孽哦。

再则，若勾引之余不惜还使上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那就更要招人恨了。

半个字不曾脏了自个儿的嘴，却将贾元春上位的下作手段公之于众、彻彻底底摊开在阳光底下，也狠狠撕开了贾家众人装疯卖傻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原本欢天喜地的热烈气氛算是彻底烟消云散了，乌泱泱满是人的房间内却是鸦雀无声，诡异的气息溢满了空气，令人如坐针毡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