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玄色道袍叫罡风割破几道，头上束冠亦有歪斜，目光游离，宁和叫了他一声，他才转头朝她看来。

那鸮鸟顿时向下坠去，通身墨色挣扎翻涌，形貌渐失，几息后，终究如来时一般化作墨滴一点，滴入那青蒙蒙山川大地间再不见踪影。

她没多问，周琛书果然神情稍定了些，过了会儿，对她说道：“宁妹，原就说好今日送你前去金虚派中，不曾想……事已至此，还请前去院外稍待片刻，待我将她葬了，即刻便走吧。”

他背对着这方，宁和看不清他脸上神情。然后他蹲下身，丢了剑的手缓缓地朝前伸去。

“宁妹，”周琛书朝她露出个有些惨淡的笑容，像是不知道说什么似的沉默了半晌，才道：“为兄……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宁和在院中等了约有半个时辰，等来了手捧青坛，面色木然的周琛书。

周琛书这才动了动手臂，自袖中丢出了一枚紫金葫芦，葫芦见风而长，稍顷便大如一叶小舟。他踏上去，似有些不习惯，原地迟滞片刻才将葫芦升起。

来的头一遭。

那地上沈媞微的身影已然不见，满地碎叶间只留了一捧黑白相掺的余灰，隐约有个模糊人形。

轰隆几道雷光过后，连所剩碎石也尽都化作齑粉，只余黄土灰尘一片空地，再不复丁点儿先前屋舍模样。

周琛书取出一只青色坛子，慢慢地把这些灰用手一点点捧进坛中。

“周兄？”

这处院子后院已毁，但到底是修士居所，前院墙屋都还算完好。

未曾来得及多说什么，凌空“轰隆”一声雷响将宁和心神拉回了不远处已然废墟一片的后院之地。

故而宁皎此时虽口出非正之言，经她驳斥后却又很快如常点头应诺，她一时也难以分辨他心中所想。

雾霭般蒙蒙的扬尘中，周琛书一步步

走来，两手空空孑然一身，宁和一眼瞧见，连他腰间从不离身的那把配剑也不见了。

约摸一刻钟左右，只听得院子方向忽地传来一声巨响，二人侧目看去，只见尘土飞扬间，那座原本颇具江南意趣的砖瓦小院轰然而塌，满地碎石滚滚。

宁和点头：“有劳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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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摆了摆手，只说了句：“你我之间，何必多言。”便立在一旁不再开口。

“走罢。”周琛书说道，神色还算平静，“我将你二人送到山门之外。小金岭距此有数百里之远，此时赶早动身，日落之前便可抵达。”

宁和回到屋中，先令宁皎伏案习字，抄诵道经。自己则转身出门来到院中池边，捧出青云榜，抖手将其展在眼前，细细看去。

宁和上前一步：“周兄。”

就见展开的布帛上，青光蒙蒙的山川河流之间，大团的墨色点滴晕开，涟漪般勾勒出斑斓团簇的暗色羽纹。那鸮鸟乘风而起，俯身穿行于青影河山间，其腹白雾墨色之影交错如人脸，狰狞诡谲。

——青云群妖榜第七席，报丧鸟，未出而陨。

接着，似有“轰隆”一道裂响，只见青布上方忽凭空有一道细若雷霆的白色电光乍现，疾扑而落，正中那斑斓大鸮胸腹。

稍顷，那鸮鸟忽地大叫一声，通身翎羽炸起，翻身似要躲避。声似婴儿凄厉无比，隐隐伴随着一道似有似无的女子哭声。

抬头对上宁和目光，周琛书勉强一笑，说道：

周琛书的剑落在了地上。

宁和没有上前打扰，转身领着宁皎回了前院。

说罢并指打出一道剑光，御疾字诀，身若流光腾空而上，踏至剑上回头看去，却见周琛书还站在原地。

“当啷。”

宁和略一颔首，扭头唤了声阿皎，师徒二人出了院子，又走出两三里地，站在道旁一株绿榕树下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