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线索断了，事实如何便不得而知，被掩埋的真相上头还附着深浅不明的沙子。

谢茉长叹一口点头。

这并非沈老师傅傲气，而是他的阅历学识在那里，假使水平不及，很难和他谈聊投契。茉茉文化修养高，又可以和沈老师傅深入、对等的交流，自然而然便被沈老师傅划入厚交的圈层里。

卫明诚说：“前些年，方师长也陆陆续续打探消息，不过多集中在临省，皆未果，毕竟那些年兵荒马乱，许多家庭离散，许多人事飘零，一些线索找着找着就断了。”

茉茉与沈老师傅成为忘年交后，他曾跟人稍打探沈老师傅的境况、人品、脾性，况且他跟茉茉还请沈老师傅吃过一顿饭，饭桌上聊叙颇多，由此，他对沈老师傅便有了大致了解。

脑海里，沈老师傅站在院子门口目送她离开时的眼神陡然浮现。

卫明诚握了握谢茉的手：“是你足够优秀。”

方师长虽少年意气，但终究敌不过刀口舔血的匪徒， 被招呼一顿后还被撸走所有财物，以至于连个身份凭证都没留下。

叹了口气，谢茉略自责检讨道：“到底是我心急了。先看沈老师傅老伴儿相片，闲聊几句，就忙不迭问起他儿子的情况，这还罢了，关键猛不丁细问体貌特征这一点委实不对劲，引人联想。”

谢茉铿声道：“这事儿要快点办！”

卫明诚慢条斯理地说：“今天军区公布了干部晋升名单。”

欲言又止，克制又隐忍，却流溢出蓬勃的，难以遏制的期望渴盼。

谢茉上一世大学同学里一个姑娘出自隔壁省，喜欢在寝室里跟家里煲电话粥，每回电话都用方言，她那一口音的确和本地话很像，这也是谢茉来此交流无碍的一大原因，四年的耳濡目染，不会说，但听却是没障碍的。

兜兜转转，寻寻觅觅。

卫明诚含笑点头，表示赞同。

抱歉、愧疚之情泛涌上来。

没来由的一句话，谢茉却听懂了，不由地眉眼一弯。

沈老师傅虽温善和蔼，可并不十分平易近人，对街坊邻居、同事普通社员和善亲切，只是这均源自沈老师傅的涵养，是较为浅淡的来往，该是沈老师傅自身经历见识的缘故，眼光颇高，想跟他入眼入心的亲密相交，且须在人品或能力见识上出类拔群。

是因为茉茉自身特出卓越，才会跟沈老师傅一步步密切起来，进而上门见到沈老师傅老伴儿相片，闻听他们的往事，以及那个离家再未回来，生死未卜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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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沈老师傅至我离开也没多问，许是怕给我们压力，许是抱有不期待就不会失望的心思，许是类似‘近乡情怯’的原因……”

话题跳跃太快，谢茉不由地眼露错愕，疑问出声：“嗯？”

“幸好方师长调来军区，幸好有本次的慰问，”谢茉唏嘘，“幸好我们跟沈老师傅相熟，幸好我去过沈老师傅家……”

那一闪而逝的水光让谢茉心酸了一路。

沈老师傅心里的焦灼，谢茉可以想象。

“临省几个与本省紧邻地区的说话口音和这边非常相近，方师长一直以为他是临省人。”

这么多“幸好”凑在一处，才有了他们今日的确定，倘使错过其中某一或某几个“幸好”，兴许之后仍能父子相认，可却不知又需花费多久，又会经历多少煎熬，又要造就几多遗憾，更甚的，父子此一生不复相认，一个至此余生牵肠挂肚杳无音信的儿子，一个始终不晓得父母名姓生身来处，从而抱憾终生。

“要怎么做才最恰当呢……”谢茉思索着喃喃，“直白地去说吗？还是安排两人先碰个面比较好？安排碰面的话找个什么由头呢？”

所以，一切的一切凝结成他刚才这句话。

“我应该更缓和一些的。”

谢茉又不自觉攒起眉：“虽然我特别注意不向沈老师傅露出暗示性言行，但我感觉沈老师傅像是已有所察觉。”

卫明诚点点头：“多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