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沉响,御案上的烛台被长臂扫落,阴风带起轻烟,徐徐缭绕而起。
李璘如今才明了,只要祁明昀在一日,四大世家与他抗衡一日,自己便能安坐龙椅,即便苟延残喘,也能留有一条命在。
李璘的心弦终于齐齐松散,怔然跌坐在地,嘴唇蠕动呢喃:“是朕、是朕错了,朕不该听信卢若安的花言巧语……”
李璘耳畔轰鸣作响,几滴温热点洒在手背上。
李璘面容泛起红紫,脚尖虚无地蹭着地面,意识渐渐涣散,只知用双手若有似无地推搡他沉劲的手腕。
“你、你派了谁去?”李璘复问,疾音微颤,双手扯着他繁厚冰冷的袖角,心头悬着的千斤沉石压得他脊骨弯坠。
“我难道不曾教过你,朝堂博弈,最忌首鼠两端,摇摆不定?”祁明昀懒的再动手,他知晓如何仅用言语威逼便能正中他七寸,“你若是不写,等到李忠携兵攻入城门,我就算舍了这滔天权势,隐姓埋名一走了之又如何,可你走得了吗?你只会被他们扒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祁明昀淡淡侧目,骨腕一松,蓦然松手,将人往墙根一扔,转身取出纸笔与天子宝印铺陈在他身前,丢下一个字:“写。”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他如今就是要逼这不
“你如今知道怕了?”祁明昀冷冷甩开他的手,玄色衣袍凛冽晃眼,将明黄龙袍压的骤然无光。
李璘眼尾滑落热泪,迈着晃悠浅步,挪到他身旁,眸底忽然溢出一丝利芒:“朕死了,你以为你还能高枕无忧吗,你这贼子合该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他身为南齐天子,若写了天子手谕昭告天下,便等同与明目张胆打压世家,与他们作对。
自卢若安惨死在他眼前, 他便独在深宫孤立无援,对祁明昀的畏惧占据心头, 使得他再不敢轻举妄动,此次令北燕军南下,绝非他的意思。
他这一生,都将注定在他手下如狗一般卑贱乞怜。
祁明昀遒劲的手腕狠厉毕现,掐上他细弱的脖颈,目光化作寒刃,宛如在一刀一刀割下他的血肉,“你在威胁我?我此刻便可直接杀了你。”
他与祁明昀,如今算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兵部派了何人去平反?”只有十岁的少年天子瘦骨嶙峋,明黄的龙袍拖着他瘦弱的身躯步步向前。
祁明昀纵使权倾朝野,但也未能将京中盘桓数十年的世家大族连根拔起,那些世家余孽恨他入骨,便不可能会归顺他,他便不可能坐上皇位,改朝换代。
寒风灌入殿中,冷雨顷刻浇熄了一排灯烛,祁明昀的身影融于夜色,被无边黑暗吞噬,话语冷冽淡漠。
可若是北燕军攻入皇城,李忠与那些世家不可能会放过祁明昀,李忠乃益川郡王之子,皇室后人,名正言顺,也没有必要留着自己充当他的傀儡。
“写告天下兵马书,北燕军统领李忠谋反,令他们入京勤王,北上伐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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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璘匍匐在地,猛烈喘息,眼前的虚影融合成一道实影,咳得喉咙如堵了一把沙石,“写、写什么?”
他嗤
若风波平息,此战告捷,祁明昀喜怒无常,又忆起他曾多次派人刺杀他的旧账,哪怕是真欲杀了他,而他将四大世家通通得罪光,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救他于水火中。
笑:“倘若没有我,你能在皇位上安稳坐五年?但凡是李姓之人,可没有一个人想让你活着。”
可北燕那边却动向频频,既未得他授令,那便是李忠此人勾结朝臣,狼子野心,此次举兵南下并非为了勤王,而是造反。
祁明昀侧身抬眸,宽厚锦衣掠起一丝凉风,坐在本该是他坐的御案间,冷眼望着他:“你这五年间可曾安分过一日?我早同你说过那些老货绝非等闲之辈,你全然当耳旁风,那便请陛下好生看着,待李忠等人攻入京城,可会第一个取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