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西珲白皙的脸颊上瞬间飞上一抹红霞:“额娘在衣裳里头夹了棉,穿着不冷。”
他垂眸将目光微微左移,多西珲正在看着他。半年未见了,胤禛觉得她在宫中待的这段时间被额娘的小厨房养胖了不少,原先尖尖的下巴逐渐变得丰腴,个子长高了点,胆子也变大了,与他对视的时候没有原来那么紧张羞涩了。
胤禛摇摇头:“每日用餐的分量和时间与在宫中没什么两样,可能是巡视的时候跑的地方多了点,所以没怎么长肉。”
他身为整个天下最尊贵的那一批人,享受着整个天下的供奉,却从来没有睁眼去看一看他们治下的百姓,这个认知几度让胤禛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胤禛的目光从雅利奇身上转移到了多西珲身上,眉头微微皱起:“屋子里头暖和,但是只穿了一件氅衣未免有些单薄了。”
靳大人已经尽量让他和胤祉待在不那么晒的地方了,但是仍旧没让他们保持住原先的肤色。
祝兰憋着笑将雅利奇拉了回来:“行了行了,你四哥刚回来,别都围在门口堵着他了,要说话进来说。”
“回宫了就先好好歇歇吧。”祝兰时隔多年再一次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为什么汗阿玛要重用靳辅治河,因为一旦河堤崩塌,遭罪遭难的都是百姓;为什么汗阿玛对朋党之争如此深恶痛绝,因为朝中重臣如今只看得见名利,却看不见真正需要他们的百姓。
百姓苦,这才是百姓苦。
百姓过得很苦,这些话是胤禛的老师顾八代长长挂在嘴边的,但是在少年时他并不知道所谓的“艰苦”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
男子汉大丈夫,黑一点也不妨事。
“四哥,你们平日里巡视的时候都要做什么啊?”胤祚好奇道。
胤禛喝了口水,回想了一下这几个月的经历,原本想挑些他觉得有意思的事情说,但是想了半天竟都是田园庐舍被淹,百姓流离失所的人间惨象,话到了嘴边都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直到此次在山东逗留的这大半年,他亲自走过一家一户,那些瘦小黝黑佝偻着的脊背,那些衣着破旧一看就知道穿了一轮又一轮的孩子,才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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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利奇和胤祚都听得很认真,就连对政事不怎么感兴趣的祝兰都全神贯注地听着。
“其实我们做得也不多,基本上都是靳大人在教我们他是如何治理河道的。”胤禛笑笑,“哪些地方需要筑坝,哪些地方需要疏通,如何因地制宜……”
胤禛一哽,他原先大大方方看着多西珲的目光一下子也不禁躲闪起来了。
但是这些在百姓家中已经是最好的,能够拿出来招待他们这些天潢贵胄的东西了,就连猪下水这种连宫人都不会吃的东西在他们眼里都算得上是难得的荤腥。
“四哥变黑了就认不出来了?”胤禛揉了一把脸,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也可能正好赶上抽条了,所以才瘦的这么明显。
多西珲有些羡慕地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兄妹三人,她是家中幼女,前头的几个兄弟姐妹全都比她大许多,不像雅利奇与哥哥们差的年纪不大,说笑玩闹都在一起。
雅利奇眉眼弯弯像月牙,她拉着胤祚和多西珲围到胤禛身边:“怎么会认不出来呢?你和六哥就算去泥地里翻了几百个跟头,我也保管能从里头认出你俩。”
雅利奇有些促狭地将目光在兄嫂间打转,随后大声嚷道:“四哥!你不公平!我分明穿得和嫂嫂是一样的衣裳,你怎么只关心她不关心我!”
衣食住行,这些在宫里司空见惯的东西到了外边都变成了求而不得的奢侈,他和胤祉好几次随着靳大人巡视河工的时候都会顺路到百姓家里用饭,他们的粮食都是些好种易养的玉米、地瓜。不要说和宫里面比较了,就算是南巡北巡的路上再怎么艰难,胤禛都没有吃过那么粗糙平淡的东西。
她一边说着一边有些心疼地捏了捏胤禛的手:“怎么瘦了这么多?靳大人没让你和胤祉好好吃饭么?还是山东那里的菜不合胃口?”
说实话,她其实挺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