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
在母亲过世后,寇冬终于有勇气走上了天台。当他于天台的边缘徘徊时,他注视着下面缩的像蚂蚁一样小的车水马龙,终于迟缓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冬冬要活着……冬冬要好好活着……”
长命……
去——
于是他听话。
只要一步。
寇冬曾以为自己是不怕死的。
挂,好像突然陷入了深海的平静感。
从这里一跃而下,便将解脱他所有的徘徊与痛苦。他不需要再为这份无法承担的生命重量苦苦挣扎,也不需要再在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生下来就是这样,兴许是他与所有人都不一样。当死神的脚步不远不近缀在他身后时,他能听到自己胸膛里那颗心脏迟缓的跳动——那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恐惧。那声音永远跟随着,提醒着,要在他头顶时刻落下,它把他的神经当做弓弦,来来回回地拉着玩——
但他已经不是了。
他清楚这一切是为什么,因为他是妈妈的唯一。唯一的家人,唯一的血脉。他是仅剩的能被抓住的手,于是女人不顾一切地将他生出来了,又不顾一切地要将他留在这里。
因为妈妈会心疼。
当他听的多了,他甚至不再恐惧于那声音的到来了。
“这孩子坚持的真好,”许多医生说,“大部分大人都坚持不下来这样的治疗,直接放弃了……太受苦了。”
随后他于这片海中腾空,逐渐上升,逐渐上升——
去死。
死——
他无法摆脱,无法逃离,这几乎是一种宣判,和东山再起的疼痛一起宣读了他的注定结局。
它们嚎叫着,拖长了音。它们宣判:
“要乖,冬冬要听话。”
其它时候,他多是在年轻女人单薄的背上或手里。路长的似乎永远也走不完,他们从医院里走出,钻到那些偏僻的农村里,喝下所谓灵验的偏方,最后又因无效再回到医院里,——这是个死局。他永远也走不出去。
三万六千五百个这样的日子,这是多么恐怖而令人畏惧,他好像即将走入一长段漆黑的隧道里,那里没有半点光亮,他永远也走不出来。
兴许躯壳是。
你要去死。
空气里是汗水与消毒水混杂的气息,依然刺鼻。灯光昏暗,隐约有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至近。
一直到他变为海上翻涌的泡沫。
他没法惊动他的母亲。她每天在楼上楼下跑,太累了,趴在他床边时脸上也带着挥之不去的倦容。
年轻女人就『摸』了『摸』他的头,说:“冬冬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他出了满身满脸的冷汗,在被浸湿透的蓝白床单里锁紧牙关。他恨不能用头去狠狠撞击墙壁,也好过这密密麻麻的如针硬生生捅进肉里般的疼——
于是他活着。
在那之后,他到了叶家,终于过了几年的舒服日子。可当他从叶家出来后,熟悉的阴影终于又逐渐将他笼罩,噩梦再度来袭。
不疼……
他从未对一个词产生过这样大的恐惧。
他挣扎的够久了,尚且在襁褓中便开始吃『药』,在那之后又出入医院进行各种各样的治疗。有好几次医生将足有他手掌长的针没入他的皮肤,为他注入永远没完的『液』体,却仍然不能缓解他的半点疼痛。
他在被钝刀子一点点杀死,很多时候,寇冬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他真正恐惧的,是那把刀不够锋利,无法一下子割穿他的喉咙。
它永无止境!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小声欺骗自己。
寇冬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可他清楚,他是在强撑着。
寇冬很小就学会了不哭。即便是在夜深人静之时,他因着这股子突如其来的疼痛从梦中惊醒,蜷缩在病床边揪着被子发抖,他也紧紧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一声声音。
不能说疼。
不疼。
世界都沉静下来了。它安静的可怕,他能听到自己逐渐停滞的心跳,看见笼罩在他身上的浅淡一抹执着镰刀的黑影。死神于他的身侧目不斜视,等待着收割他的灵魂。
那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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