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着光，叫人看不清面上阴郁, 开口却如常，“是药三分毒, 悄悄不吃也罢。”

突然声音就断了。

顾劳斯黑线。

外头虽然冷，但不会死人。

就见谢景行替他接过药，就着窗棱缓缓倒入河中。

他涩着喉头，低低倾诉，“谢景行，我是不是很怂？”

他开始食欲不振，晕眩欲呕，断断续续低热。

温热手掌无声握住他冰冷指尖。

一股暖流从掌心蔓延至胸口。

林大夫把完脉，满脸老褶子上都写着为难，“寒邪为六淫之一。

顾劳斯无知无觉，嗯嗯附和。

先时, 琉璃还端来“浓茶”, 意欲故技重施。

她憋着笑劝道，“爷, 脑子够用就行，肾可亏不得啊！”

他越说，越觉背脊发凉。

顾家嫁妆里，几乎配了一个药房。

披风轻柔搭上他肩膀。

大约是见他睡得还算安稳，不忍打搅，收了步子正准备退出去。

冬季枯水，运河航道本就不如春夏通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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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阎王动怒，他赶忙开了几副温气补血的药，带着药童去隔壁舱里亲自抓熬。

红艳艳的鸳鸯绣锦合欢被面，衬着他脸色，越发叫丫头心惊肉跳。

寒风裹着黄豆大的雪子，砸向紧闭的船扉，发出劈里啪啦的乱响。

时隔多年，再遇这北境寒袭，胃纳受无权、脾运化失职，阻遏气血、脏腑痛痹，要想好过些，须得掉头南去，若是在京，这个冬天可有的受了。”

好半晌，顾悄才将头轻轻靠上他肩膀。

继续暖舱里头，他怕他下一秒就得进河道喂鱼。

可小公子中阳本弱，寒邪又深入脏腑、郁于骨髓，已成里寒之证。

雄起了一个夏天的顾劳斯，霜打的茄子样儿，苍白着脸歪在床头。

要脑子还是要肾，it is a proble！

耳朵却竖起来听房中动静。

谢景行站在风口，连人带披风将他整个纳进怀里。

船内，琉璃早就备好汤婆火炉。

片刻后，顾悄感觉床褥沉下几分，耳畔传来谢景行低沉的笑音。

企图靠装睡蒙混过关。

阎王开了口, 琉璃自然不敢多嘴。

他歪在背靠上，面朝床里，极力控制着呼吸。

他旅途抓药倒也便利。

恹恹欲睡。

又值岁末, 进京的官船激增, 二十天行程, 顾悄一行愣是走了近一个月。

即便船稳, 行程过半时, 顾悄也还是蔫成脱水的豆芽菜。

为了迁就病患，船队再一次放缓速度。

越往北，越能感受北方凛冽的寒意。

等闲寒邪，郁于肌表，虽伤人阳气，但外伤体表发些疮痈、内阻经络头身疼痛，调理得当并无大碍。

琉璃端着药，在床边踯躅一会儿。

进德州时，已值冬月二十五。

船过淮安, 气温徒降。

很快，一碗黑糊糊的浓汤端了上来。

谢景行原在外间，低声与林大夫说着什么。

顾劳斯嘴里发苦，原本食欲全无的胃，忽而泛起一阵恶酸。

小丫头不甚放心地瞅了眼主子，见他一副嫁狗随狗的呆样，十分无语地收了碗告退。

琉璃愣住, “可林大夫说任你这样气血亏虚、脾肾不足，一个不好又要大病一场。”

很快，小顾就尝到了要脑子的苦果。

河上飘起细雪。

顾悄尚存些精神, 如临大敌, 连连推拒，“安眠药吃了多伤脑！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