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将军年纪越来越大，慢慢减少了战场冲锋的次数，渐渐坐镇后方，秦曜开始在对敌中大放光彩，假以时日, 又是雁鸣关的一员猛将, 犬戎视他为心腹大患, 对付他的阳谋阴招层出不穷, 那个所谓被犬戎屠戮的村子, 就是针对他的一场陷阱。

军师叫明宴，脾气不差, 就是一张嘴仿若淬了毒, 也不知道舔一下嘴皮子能不能将自己给毒死。

他怎么觉得眼前的人这么好看？

军师说话的时候呼出白色的雾气，声音柔和而沉稳，有着从容不迫的笑意，连轻轻叹气都显得亲昵。

冰天雪地之中，有人自雪中策马而来，兜帽与拥项下的那张脸，眉目弯弯，比那画儿、那景儿都要好看。

两日都没回来。

秦曜知道只要坚持过三天，悬霜军那边便会意识到不对, 自会遣人来救援，但没曾想第二日便遇到了同袍，带队来救他的，竟然是那个一直与他不对付的军师。

于是那朵花儿笑得枝叶乱颤，更让他挪不开眼睛了。

不过———秦曜看着那双满满都是关切的眼睛，看着那在寒风中颤抖的、带着些许细微冰晶的细密眼睫，又觉得特别高兴。

到底是他的任务目标，秦曜现在的惨样让宴明也不好毒舌，他一抖缰绳，骏马调转方向，面向那被风雪覆盖的小村庄，语调一如既往的懒洋洋：

秦曜不自在地用指甲刮了刮马鞭，莫名觉得有点难为情，和犬戎打仗本来就有输有赢，输了再打回去就是了，怎么现在弄得他像吃了败仗回来找人撑场子，受不得委屈似的，有点损他的凛凛威风诶。

好奇怪。

仗着自己的实时地图能监视任务目标的生理状况，宴明在暖和的帐子里窝了两天后去找秦老将军要了人，前去英雄救美。

真的好奇怪。

秦曜向来都与这位悬霜军的新军师不对付, 哪怕他爹他娘他姐都对这人赞不绝口。

等赛龙雀驮着人来到宴明面前，看着秦曜那马尾乱糟糟，头上插着草茎沾着冰雪，冻到脸颊皲裂的狼狈模样时，宴明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炉塞给了他：“还能行动吗？小将军。”

哪里都好看，哪里都顺眼，像是冰天雪地里开出来一朵漂亮的花儿。

———那只兔子好像挣扎得更厉害了。

悬霜军里一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暴雪期路难行，过去费时回来费力，一般情况下如果条件允许，都会等到暴雪减弱再归来。

这朵漂亮的、看似经不起风雨催折的花儿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听到这朵花儿调侃似的笃定，说要去给他报仇。

“怎么不能动！”秦曜自己都被自己的大嗓门吓了一跳，他好像想用声音掩盖些什么，“老子、我一个还能打十个！”

秦曜刚一入村便察觉不对，立刻带人杀出了埋伏，虽说没有损兵折将, 但也被犬戎的人马拖住了回撤的脚步，一行人不得不在冰天雪地中与犬戎打起了游击, 冬日盔甲寒凉，室外又没有火源，于是个个都生了冻疮。

“走吧小将军，该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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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

秦曜每次看见他都会觉得遗憾———漂亮的像朵花儿似的军师，怎么就长了个嘴呢？

暖和的手炉被塞到他怀里，像颗暖洋洋的金乌，一点点浸润冻僵的掌心，于是生出一点回暖后的麻与痒来。

但凡闲下来，他总是想找这人的茬。

秦曜好像被冻傻了，呆呆愣愣的，宴明上手拍了拍人，又问了一遍。

———看那一身冻伤，不知道在逞什么能。

心跳得好快好快，像是打猎时随手逮到的活兔子，被绑在马上张牙舞爪地挣扎。

“还能行动吗？”

冬季暴雪期，秦曜本打算那好好揪一揪这人的狐狸尾巴，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军令紧急，他需得即刻出发。

奇怪。

悬霜军里有个这么养眼的军师咳，好像也不错。

他愿意从暖和的帐篷里出来，愿意为了他冒着冰雪寒风到这个小村庄，愿意因为他的吃亏而出手，这证明他人好，他在乎他。

“怎么不能动！”秦曜嗓门大得惊人，“老子、我一个还能打十个！”

这痒好像随着那句带着调侃的“小将军”，从掌心窜到了心里，像是羽毛在心上扫了几扫，怪怪的，不自在。

那朵漂亮的花儿离他近了，先到的好像不是肩上的拍击感，而是风雪之中的梅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