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施薇心下知道，这是他的小腿肌肉萎缩所导致的。

苏醒，恍若感觉自己似乎能回到还未出事的时候，但是腿部的空落之感确实无数次将他从梦境拉至于现实之中。

但就是在那一天、那一刻、那一秒。

只是在时，世人认知为正常，失去时，世人认知为惋惜。

纪施薇开口道，她的声音平静而有理性，试图一点点将他难得慌乱的思绪梳理清晰。

只是这一点太过符合自然生长的逻辑，当理所应当存在的事物离去的时候，大家反而会觉得不同寻常。

纪施薇将手掌放置于他的腿上，垂眸望去。

满月居于月空。

“薇薇。”

她见过战争地带的血肉横飞，也曾经在满目的疮痍之间和导师一起给那些孩童讲述音乐，也见到过那些在轰炸之中生存下来的小孩。

她爱的是他这个人，是他所有一切集合而成的合集。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却在此时发现，情感并非坚强就能控制。

纪施薇有些没反应过来。

顾怀予忍不住低下头，与她额间相抵。

屋外的月光倾泻入室内，柔软的纱帘微微阻挡了下，只能任由它泄入。

说话间，纪施薇倾身上前，将他压到了沙发的靠垫上。

他本来就是人群当中最耀眼的那一个人。

但这一处的肢体，从来，一直都在他的身上。

顾怀予侧开了脸，注视着面前的女子。

“而我看到的，是你的全部。”

他想说有你真好，又想说爱意深重，但是却又感觉这些语言太俗又太过无力。

“我想和你表达我现在的心情，但是又觉得简单的文字太过苍白无力。”顾怀予张了口，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合着月光一起低吟。

“怀予，你说的这些，并不会让我感觉害怕。”

“不管如何，它始终都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曾经的肌肉已经被覆盖，抚摸上去倒是没有之前那般坚硬，但是他两腿的宽度，已经有些不同。

灰色的丝绸被他的主人一点点地掀开，那一只残肢在两人的注视之中渐渐露出面貌。

“无论是否完美，它始终都是你的一部分。”纪施薇抬起头，看向顾怀予。

“万物与我都是荒诞的静寂。”

如果单论目前的感觉，似乎和过去之时似乎只有细微的差异。

“所以，我又怎么会害怕呢？”

即使再怎么不完美，再怎么残缺，那都是属于他的子集

而顾怀予却没有再提起解释的意思，只是喃喃道：

她坐在顾怀予的面前，一只手仍然拉着他的手放回到他的左腿上，一只手随意地落于沙发上，为自己的身体重心提供支撑。

他的残肢本身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从他还在年幼时期，就已经伴随着他的成长一起生长发育。

此时，我想你。

这也是他所必须去面对的现实。

原本的人生在顷刻之间发生了改变。

“而你是静寂之中唯一的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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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予是斜靠在沙发上的，他正常的右腿随意地垂落在沙发旁，左腿因为纪施薇的动作下意识地紧张地抬起又放下。

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的呼吸急促，像是沉闷的困兽。

她的目光珍重又郑重，这般视若珍品的眼神让他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却又在片刻之后忍不住被这样的眼神所吸引。

发丝在风中摇晃，隐隐都有了些缠绕之意。

纪施薇曾经无数次想过她见到顾怀予残肢的那一刻的模样。

两人交握的手渐渐被他握紧。

窗檐之外。

月色，是难得的温柔。

一条已经消失了的腿，和必须在三十岁这一年重新学习走路的现实。

“嗯？”

顾怀予的手下意识地抚上她的脸颊。

这样简单的，直白的，热烈的语言，怎么能去描述他那复杂的、与静寂之中开出的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