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吾欲法尧禅舜,何如? 7
&esp;&esp;从后人的视角看,刘欣死后不到十年,西汉就被新朝取代,演绎中国帝制时代的第二次改朝换代。这说明,刘欣的精神危机的确不是他个人的事情,他的暴亡使汉朝陷入了空前危机。
《尚书》,是尧禅位给舜时说的。用在拜董贤为大司马的册文里,显得非常扎眼。当时就有勋旧私下里议论,“此乃尧禅舜之文,非三公故事,长老见者,莫不心惧 ” 6 ,就是说用这四个字册立三公,别有意味。
&esp;&esp;从刘氏的统治看,汉朝开国以来经历过多次皇权交接时的统治危机,多数看上去更严重。高皇帝死后吕后秉政、吕氏上位,靠的是高皇帝的一班勋旧功臣和刘姓诸侯发动政变,才得以扭转局势;汉武帝好大喜功,极度压榨民力,晚年的“巫蛊之乱”更是酿成皇太子自杀、汉昭帝八岁即位的危亡局面;汉昭帝死后昌邑王只当了二十七天皇帝就被霍光废掉,改立汉宣帝,局面一度危如累卵。
&esp;&esp;汉朝以高皇帝提三尺剑取天下,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但政权要长治久安,就不能纯粹以武力这种粗鄙野蛮的方式作为合法性来源,需要设计一套文雅、仁义
&esp;&esp;刘欣的精神危机,其实就是汉室的合法性危机。
&esp;&esp;刘欣一而再、再而三地表达禅让的愿望,在后世看来颇不寻常。东汉、曹魏、东晋末年的禅让,都是因为皇帝早已成为傀儡,大权已成权臣的囊中之物。但刘欣却是牢牢把控着皇权,既没有霍光这样僭越的权臣,也没有吕后这类越轨的外戚,更没有反叛的诸侯和入侵的外族。
&esp;&esp;一个大权独揽的皇帝要将繁盛的帝国拱手相让给异姓,透露出他本人陷入了严重的精神危机。
&esp;&esp;第二次,是刘欣在未央宫麒麟殿与董贤父子等近臣饮酒宴乐,或许是出于试探,或许是借酒发挥,他看着董贤,从容一笑说:
&esp;&esp;生活在此时的西汉普通臣民,其富足程度虽然不宜夸张,但也绝没有要天下大乱的惨淡:战争的平息、社会的稳定带来经济增长,人口臻于极盛。据《汉书》记载,到汉哀帝的继任者汉平帝元始二年,汉朝的在籍人口达59595万人,垦田约827万顷,在两汉最为阜盛。 8
&esp;&esp;于是问题来了,刘欣的精神危机是什么?来自哪里?
&esp;&esp;但是,一般来说,王朝的覆灭往往与政治的败坏、经济的崩溃、文化的腐朽、版图的分裂、御外的失败相关联。而刘欣晏驾时的汉朝,基本没有上述问题,至少程度远没有那么严重。诸如土地兼并、贫富分化、自然灾害之类的社会问题当然存在,但对比东汉外戚与宦官交替专权、西晋的“八王之乱”、唐末的藩镇与黄巢、明末的叛乱与后金旁伺……西汉末年的时势根本达不到崩坏的程度。
&esp;&esp;帝制时代,皇帝的精神危机就是帝国统治危机的表征。
&esp;&esp;意思是,“我打算效法尧舜禅让,把皇位让给你,怎样?”这比起在册文里隐晦使用“允执其中”,当然更进了一步。
&esp;&esp;从大的方面看,自汉景帝治内“七国之乱”以来,已经约一百五十年没有发生过大规模内乱了,称得上承平日久;外部,困扰了汉朝多年的匈奴问题也已缓和,从汉武帝派卫青和霍去病追亡逐北、汉元帝派“昭君出塞”至今,汉朝与匈奴已经和平共处了三十多年,说起匈奴和自家亲戚的感觉差不多,西域的局面也很稳定。
&esp;&esp;对于上述两个问题,一个笼统的答案是:以往的危机只是权力危机,而此时的危机是合法性危机。所谓合法性,就是“天意”。权力危机不出长安城,甚至不出未央宫;而合法性危机则遍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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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于是另一个问题来了:以往更严重的局面都能有惊无险地度过,为什么刘欣之死会导致汉朝统治的空前危机,并且汉朝最终没能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