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平淡。

他立在榆暮与沙发之间，不靠近，离得也不远。

沙发原来有这么窄，梁弋坐下去，整个人几乎是窝着的，膝盖顶着茶几边缘。

榆暮看着梁弋，心底衡量这句话将带来的路径：电话一接通，旧事一齐上岸，她多年练成的沉默，会在对方的关切面前变得失效。

榆暮从进门就握着便利袋的手更紧了些，轻微的咯吱声响起。

怔了一瞬，接过。

榆暮抬眸，面前多了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她最后道：“您不用打了。”

“我是有自己的生活。”

“听见了。”梁弋回答得坦然，“你让我替你小舅舅看看你现在的生活情况。”

……

“住得坏，地儿小。”

半晌。

算是一半不愿意去的真相。

“我不打算去，生活没我小姨说得那么差，可以让您替着看看我目前的”榆暮语气平静，没有反驳，也没有逼她。

虽然也曾犹豫过。

“为什么？”

墙角堆着两箱没拆完的书。

两人目光正对。

榆暮显然不属于任何一种。

面前这个看似随性的男人，是否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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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终于转头看她。

目光随意扫过一圈，落在屋角没拆完的书箱上，梁弋嘴角微微压着，“很简单。”

……

而她目前唯一能自洽的，是她咬着牙维持的独立。

“哦。”

贫穷的独立。

“行，你要真不走，我给邵琮年打电话。”

但从梁弋嘴里说出来就是有点好笑的理直气壮。

——“给。”

自愿走。

水瓶还是温热的。

没绕圈，客套话更是一句没说。

榆暮握着那瓶水，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的商标边缘。

“倒是你。”他看她，语调懒散，“一小孩，心事挺重啊。”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邵琮年的手段不会比他软到哪去。

沉默了几秒后，她回答：“怕麻烦。”

榆暮忍无可忍：“……您有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你怎么跟他说？”

“总是要还回去的。”

宽肩、长腿。

榆暮觉得，答案很明显。

选择哪一个。

——都得走。

如果说，有的人等机会，有的人去抓机会。

白墙泛黄，单人床挨着窗，书桌腿歪了一点。

“所以，”梁弋问，“你不愿意走的理由？”

“是。”梁弋不掩饰他的目的。

在这间不足三十平的小公寓里看起来像是被折进来的异物，但他本人没有半点不自在的意思。

“住谁家，吃谁家的饭，欠谁的人情——”

“我看出来了。”男人点点头，眼神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榆暮身上。

榆暮没回嘴。

而剩下的人，还在讨论机会。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威胁感，却极轻微地、确实在压着榆暮的底线。

喝了口水，咽下嘴里最后的那点饭团。

她本来是打算拒绝掉这个“天上掉馅饼”的机会的。

结局其实都很简单。

生活环境显而易见。

梁弋似笑非笑：“没有为什么，邵琮年交代了，我照办，再就是基于你的生活状况。”

靠着车的男人抬了眼，看向榆暮。

“一年。”榆暮说。

梁弋看着榆暮，淡淡开口：“现在说一遍理由，算是让我回去交代白跑一趟有个理由。”

“说你不走，让他亲自来劝你。”

榆暮垂下眼。

走，或者不走。

榆暮小吸了口气，问：“您今晚必须带我搬走？”

她陷入短暂沉默。

还是被“关心”着，半“逼迫”着走？

“什么麻烦。”

她在斟酌。

“租多久了？”

“行李多吗？”

光线从男人背后照进来，将他的半边脸藏在阴影里。

梁弋起身。

……

榆暮怔愣在原地：“……你要现在打给他？”

男人扫了一眼四周。

“我跟您走。”

点饭团瞬间有些难以下咽了。

榆暮以前从没觉得自己的单人公寓这么小过。

“就是收拾得干净。

……

“谢谢。”她轻声说。

如果按面前这位表现出来的“执着”来说。

“嗯。”

榆暮眼神没移开。

梁弋的反应。

听着，梁弋淡淡“嗯”了一声，不再看榆暮，转而去打量这间房的结构。

那是榆暮思考的表现。

榆暮沉默了一会儿。

榆暮不想装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