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如果我行事有什么不对，还要劳烦大家多多坦待，一同商量。”柳方洲继续说。

杜若拿着钱袋，走到柳方洲身边站定。

道琴对这一行并没有多少兴趣，只是为了养活自己而在硬捱，人人都看得清楚。他的家又在京城，虽然对他没有多少亲人情面，但毕竟也是他的家。

李玉家的房门紧锁着，杜若一行只能折返。

胡同口忽然地传来少女哭泣着的说话声。

这就足够了。对柳方洲而言，这已经是莫大的鼓励与安慰。

“爹，求你让我去吧——我一定要去。”

也有两三个人走了过来，拿了钱离开。

“杜师兄，我要和你们一起走！”

杜若抬起头看向门外，他听见门口杂乱的动静越来越近，门环哐地砸在墙壁上震响。

安排完班里的事宜，柳方洲与杜若分头行动，柳方洲带着道琴去打听出城的法子，而杜若则与时喜去告知李玉与张端。

杜若在他背后，轻轻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时喜始终牢牢地站在原地。

有两三个人走了过来，拿了钱离开了。

“玉青的主意，早就和我说过了！”张端自打这一切发生之后，整个人都颓唐苍老了不少，“我也没劲了，不干这个了！你们自己去罢！”

“叶子姐！”

满脸泪痕的李叶儿，从战乱之后就再也没到过庆昌班的李叶儿，同样失去了师父的李叶儿，推开了李玉拉着自己胳膊的手，跌跌撞撞地扑向杜若与柳方洲。

“我和大家相识的时间都不算太短，我柳方洲行事为人如何，大家应当也都知道。”柳方洲握住杜若的手，“……最需要先讲出来的，也许就是我和杜若。玉青师父那时动怒，我们甘心领罚，我也不怕旁人议论。倘若谁觉得丢脸、觉得不光彩的，现在退班，到这里来领了盘缠。玉青师父将这座院子，与他泰宁胡同的私宅一起抛卖了出去，所得的钱都在这里。”

王玉青留下的房产费用够他们再在京城苟且偷生几个月，也足够他们带着行李辎重转移。现在的京城气脉衰弱，物资粮食都吃紧，逃出去向西走，也许危险，但是闯出这座死城，就是一番新的天地。

道琴跑向前迎接。

杜若抬手捏住了道琴的耳朵，像平时玩闹时一样。

“你都这样说了。”柳方洲也伸手捏住他另一只耳朵，“我们怎么能不答应？”

“杜师兄，柳师兄，我跟定你们两个。”他说，“我的功夫也许差了些，演戏还是够用。”

“道琴，你是不再想唱戏的。”他这样问，“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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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琴答应得干脆，倒让杜若吃了一惊。

“你们要是不嫌弃我，我跟你们走。”道琴又说，“跑龙套还是干杂活，我都行。”

柳方洲对他点头，然后转身看向了道琴。

他不习惯。他真的不习惯。

“这间宅子我们留不得了，这京城也不再能待下去。”柳方洲继续平静地说，“当今之计只有往南走，在南边再做起戏台生意。有不愿往南走，但求安定的，也来这里领了盘缠。”

“是。”

柳方洲也在这时候回来了。他告诉杜若，他们人多行李也多，最稳妥的法子就是分批从运送货物的西城门走，出城之后坐马车往西南方赶——去陪都渝城。

他仿佛意有留恋，把钱拿在手里的时候神色并不放松，可还是把钱握得紧。

他看见台下的人神色各异，有的如释重负地叹气，有的还是愁苦地一言不发。

世道危险，两个人同行多少放心一些。

同门好友见面，什么话都还没说出口的时候，李叶儿一手拉住杜若的胳膊，另一只手扶着道琴，三个人都掉下了眼泪。

洲。

这其中就有白小英。

这是柳方洲与杜若思虑了许久，才想出来的权宜之计。

“大家昨天的想法，都只是一个。”柳方洲将手交握在身后，“不想散班。而我与杜若，也和大家是一样的想法。只不过我的本事还远不足够，因此……”

“道琴你就算不唱戏，我也是拿你当亲弟弟看待，你不准这么讲。”

“我这么讲，恐怕要让洪珠师父和杜师兄生气难过。”道琴仍然大方地抬着脸，“师父和师兄都很好，只有我是真的唱不来，也不觉得我自己能唱出名堂。师兄你们要是觉得我拖累，我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