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嫩可爱的婴儿张开手咯咯直笑。

“道琴你就甭惦记了。”杜若往他手里塞了个巧果说，“老老实实等着今晚上的戏目吧。”

逢年过节，戏班往往会演出应节戏。何为应节戏？大意即为演出存有这一节日剧情的戏，如端午日演出《白蛇传》，使观众在端午节观赏到白蛇端午饮雄黄；再如清明节演出《焚绵山》《目连救母》等，阴气习习有鬼节之感。

“说起来，《西厢记》也能算是应节戏。”柳方洲轻轻咳了一声，“才子佳人的戏码，总是不出差错。”

说话之间，洪珠站在门边敲了敲门框。

“我就是来说给你们的。”洪珠看李叶儿鬓边的发丝蹭乱了些许，抬手过去帮她理了理，“今晚上为你们安排了一出应节戏——猜猜是什么？”

项正典被从母亲身边抱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拼命地向病榻上的母亲挣扎过去。

“再休提春宵一刻黄金价……”她笑嘻嘻地凑在杜若身边唱。

项正典脸上画着油彩，扎着大靠从戏台边跳下去，满头大汗地准备转回后台，脚步却突然顿了一下。

“是什么？”道琴歪过脑袋。

“我看不好。”柳方洲突兀地开口。

“再说了，这戏寓意也不好。”柳方洲面不改色继续解释，“现在‘密誓’，往后不还有‘埋玉’？多么凄凉的下场！这就好比重阳节的时候，应节戏要演杨老令公《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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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一群馋猫凑在这里贪嘴。”她微笑着说，“难道都不惦记今晚的戏？”

“……《拜月亭》。”杜若张口胡诌。

“《长生殿》。”洪珠戳了他一指头，“密誓一折。”

“白小英演唐明皇不好。”柳方洲回答。

“穿纸莲呀，江西腊呀海棠花儿呀……”

“烧着香儿呀捻纸捻儿呀，茉莉茉莉花儿呀……”

“这是杜若给我的。”柳方洲心疼地看着他嘴一张把巧果吃了进去。

“……”杜若一时失语。

柳方洲与杜若默默对望了一眼。

“哪里不好？”项正典问。

行好，把这孩子送去慈幼院门口吧。”她挣扎着向姓刘的老鸨乞求，“妈妈大恩大德……这张纸上写着的是他的名字，您放进小典衣服里。”

柳方洲弯腰凭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站起身又指了指杜若的嘴唇：“酥皮沾着了。”

“啊，那确实七夕应节了。”项正典想了想点头说，“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反正有若儿来演。”洪珠晃了晃手指。

“怎么了？”柳方洲跟在项正典身后，险些被他绊了一下。

“没什么。”项正典摇了摇头，身后的靠旗也哗哗作响，“听着有些耳熟。”

“真没意思，要我说，不如演一出《铡美案》哪，骂声忘恩负义郎。”项正典绕到柳方洲身后，嗖一下抢走了他手里的巧果，“你这个是什么样式儿？六瓣莲花？”

聚芳园外的大街上早早就拉起了七夕灯会的招牌，各色花灯鳞次栉比，引得道琴总是探头探脑往外看。

“咱们这一班里倒是都没什么人要过节幽会的。”项正典也说，“和平日里没什么差别。”

余家的堂会上一团喜气，余太太抱着新生的孙儿，高高兴兴地唱着儿歌。

“要是演一出《西厢记》，不就没我事了？”道琴缩了缩脖子仍要分辩，“杜师兄你的莺莺小姐，柳师兄的张生，叶子姐的红娘。”

——在一切变故发生之前——

是了，李隆基的角色往往是挂须的老生行当来演，《密誓》里交付金钗钿盒、情深意浓的皇帝贵妃，就没有柳方洲来演的份了。

这一日正是七月初七，七夕佳节的日子。

“那哪能呢。”道琴赶紧卖乖，“就等着师父来呢。”

“好啊，我就喜欢演红娘了！”李叶儿腰上已经系上了腰巾，比比划划地往杜若肩膀上一拂。

“小典乖，乖。”项翠竭尽力气抱住他，眼泪将衣服尽数打湿，“小典不怕……娘也不怕。娘有了小典，下地狱也不怕。”

项正典张开手，嘴里呀呀说着什么，还要与母亲打花巴掌玩。

“歪理邪道……”杜若也被他的一本正经逗笑了。

“师哥，再给你一只。”杜若把手里的点心盒子拿起来，重新捡了巧果往柳方洲嘴边递。

“……”李叶儿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