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弦接过了智慧剑。

“你会弹《行行重行行》么？”拓跋焱又问。

项弦知道这名战死尸鬼已活了近千年，唐诗宋词也许听得不惯，唯独汉乐府与古诗能唤起他的遥远记忆。

他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拿起智慧剑，将它浸入地脉中淬火，铺天盖地的云雾升起，裹挟着众生的意志，迸发无数呐喊。

“不打紧！”萧琨回过神，说，“我很好！”

萧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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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一点。”项弦回过神，坐到拓跋焱身前，说，“陛下，您想听什么？”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又一声巨响，智慧剑上升起绚烂的光华，萧琨洒在剑上的血液升腾蒸发，于剑身上缠绕，最终没入了剑身。

项弦起初只怕萧琨受伤，看他在那团光中的身影，却全力以赴，随着创世火的闪烁而能量涨落，竟如窥天道之境。

项弦这才稍放心，坐下。

项弦低头看剑，萧琨道：“智慧剑的裂痕正因如此，这道裂痕告诉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回溯，在宿命之轮发动的一刻，因果只是被重置，世界回到你我以为的模样，唯独剑还是那把剑，人也还是那个人。”

地脉湖泊中卷起了巨浪，无数亡魂裹挟着生前的记忆开始翻滚不休，犹如找到了宣泄口，滔天巨浪朝岛屿涌来，一时竟争先恐后，想投入智慧剑中，回往人间。

项弦：“萧琨！”

一曲毕，项弦放下琴，情不自禁，顶着烈焰朝萧琨走去。

巨响声下，整个世界都仿佛在随之震荡。

萧琨检查智慧剑剑身，一手平抚而过，鲜血涂抹上剑刃，渗入裂缝中，翻面，锤击，铸剑之声再起。

“唔。”拓跋焱点头道，“你窥见了时间的至理。”

数声琴音响起，断断续续，却是拓跋焱开始抚琴，能量的浩大海洋再一次沉寂下去。

项弦小时常听沈括唱起这首“行行重行行”，却年少不知其深意，反而嫌其平朴拙实，略显古板，不如蝶恋花、摸鱼儿等绚丽。

他为萧琨编制的红绳已被焚烧殆尽，唯有天金丝依旧连接着玉玦，就像撼动世界之源的流星锤。金龙现身，在他身周盘旋，映照着他那英俊的脸庞。每一下锤击，都似有千千万万的光阴碎片闪过。

萧琨没有回答，专注地盯着断剑，项弦不敢打扰他，只见他赤裸半身，腰裙飞舞，周身冥火升腾，犹如古老的无名之神。

再一声铸铁撞击，火花四溅，化作千万繁星，于萧琨身周温柔散开，继而缓慢垂降。

“好了。”萧琨说，“咱们重来一次！若终有一天，必将在时光中分离，那么想必智慧剑，终究会指引着你来到我的身畔。”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项弦奏琴，唱道，“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火扩散成一个光环，扫过整个盘古之心，继而再次沉寂下去。

但在此情此景下，看着萧琨沐浴在烈焰中，低头修剑的专注神情，项弦却被勾起了无数惆怅与不舍之感，仿佛他始终游离于在时光之中，稍有不慎，自己便将永远地失去他。

“倏忽说得对，”萧琨说，“我们并非回到了过去，真正的时间从不停息，始终向前。”

第二下锤击，冥火攀升，铺天盖地裹着热浪冲来，盘古之心在龙吟声中不住震荡。

萧琨双手捧剑，转身面朝项弦。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拓跋焱跟着低唱起来。

“你会弹琴么？”拓跋焱说。

创世火所释放出的狂风正无处不在，灼烧着他的肉身与魂魄，但到得最后，竟仿佛与萧琨释放出的幽火融为一体，散发出冷冽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