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自是畅通无阻，秦少英几乎是飞奔进了千秋殿，这一趟儋州之行，让他的心里头有些东西像是被倏然击碎了，可有些还在，其中便有卿云，他对卿云的心不纯粹，他自己认，可还是有心。

卿云身子随着秦少英的动作轻轻摇晃，秦少英心下慌

氏族、军队，从前秦恕涛最在意的两样东西，如今，却都在奋力要从他的手上挣脱。

边境军队的副将从前多受秦恕涛管束教导，譬如柴善等人，从来满脑子的忠君，对他心下实则也有不满，因李照死得蹊跷，李崇得位不正。

“皇上气色不错。”秦少英笑道。

卿云始终低垂着脸，既不动，也不出声。

回到府上，秦少英先去给父母上了炷香，他跪在地上仰望着父母二人的牌位，心下一片空茫。

奇怪的是殿内一片安静，卿云没有像上回那般大喊着“阿含”出来迎接，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地问他有没有给他带什么好玩意。

秦少英眉头轻拧，直觉事情不对，三两步跨入殿内，却见卿云轻衣薄衫地坐在榻上，低着头看样子像是在打瞌睡一般，秦少英松了口气，他放轻了手脚慢慢上前，凑近了低头一看，却发觉卿云分明睁着眼睛。

可叹、可笑、可悲……

秦少英不自觉地便将声气放得又低又温柔。

李崇不再让人进宫，他自己也耐着性子教了，他知道苏兰贞是怎么照顾卿云的，也是全然比照着去做，只卿云便是无论他如何温柔小意都是毫无反应。

秦少英开始紧张起来，他抓了卿云的手臂，动作很轻地晃了晃，“卿云，你怎么了？别吓相公。”

秦少英心下一沉，再次低声唤道：“卿云？小云？好宝贝儿？”

冷笑连连，他一向知李崇性子阴毒，未料他竟不知何时已将他们秦氏内部挑拨得分崩离析，然若非那些人心中本便存了异心，任李崇怎么挑拨也都是无用的，病在己身，怨不得旁人。

秦少英觉着奇怪，每回他入宫要见卿云，李崇不都是推三阻四，拖延良久？怎么今日竟主动让他快去见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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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英还敢进宫，因他手中还有筹码，儋州的失利对秦少英是一重打击，只还不够。

秦少英忽然觉着很累，自小在宫中长大，他早早地便看透了皇帝的冷酷无情，告诉自己绝不步他父亲的后尘，可如今来看，他似乎只有这一条路走，只要他提步，他走上得便只有他父亲的老路。

兴许万事万物便是如此，越是想要紧抓在手上的便越是抓不住，秦恕涛费尽心思抓了一辈子，结果又如何？

秦少英在秦恕涛的牌位前跪了整整一上午，心下仍是空空荡荡。

李崇宣了人入殿，两位昔日的盟友见面，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颜怀瑾来过之后，李崇又换了几人进宫来教导卿云，那些人对这差事也应付不来，除了苏兰贞和颜怀瑾，谁都没再教进卿云第四个字。

“卿云……”

外头风雪已停，好似都快过年了，秦少英损兵折将、满身风霜地回京，却不知自己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李崇接到秦少英的入宫奏疏便是微微一笑。

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秦少英一言不发，连告退的话都没说，出了大殿便直往千秋殿而去。

这次从儋州回来，秦少英狼狈不堪，但给卿云一早便买好的那些小玩意他还是没忘了带上。

卿云却是没反应。

“卿云……我回来了……”

秦少英进殿喊出声，才发觉自己原来真的那么想卿云，想得一颗心都要飞出来了。

“卿云——”

李崇终于明白了，哪怕卿云能恢复，回来的那个也不会再叫他无量心。

李崇也笑了笑，“有阿含你这般猛将坐镇，朕怎么能不舒心畅意？罢了，你也别留在这儿闲话了，朕知道，你进宫不是为了看朕的，他在千秋殿，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