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唤一声：“时微……”

这么久以来，她将他留在问水城，行事谨慎又小心，从不让任何可能的威胁渗入问水城。

“我被囚禁数年，被误解数年。”

其间的凉意与凌厉掠过岑澜，让他觉得眼前的玉姜极为陌生。

就在岑澜以为她决心以流光玉之力与他相抗，情急之中下意识抬手抵挡时，却见她面上的冷意缓慢化去，化成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玉姜的手抚着面前将他们二人隔开的透明的玄冰。

仿佛下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

这只能说明，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留在梦里的。

岑澜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扬唇，道：“玉姜，我不是一个好人。梦中梦，死生不定。昔日他是仙君，我凡事都顾忌着，如今他修为尽失，我难道还要手下留情吗？他当年献祭修为之时便该想到，没有灵力傍身的人，在修真界是活不了太久的。玉姜，你能护得了一时，能护他一辈子吗？”

“开个玩笑，你怎么怕成这样？”

根据周身环绕的气息可知，云述的这个梦境甚是平稳，平稳到即使他在梦中死去，也会毫无察觉。

玉姜注视着他，良久。

罗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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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姜倏然抬眼。

岑澜站在她身后，道：“他的遗憾。”

“一切都是因为流光玉。我的一生成于此，亦毁于此。因为此物，我承受灼烧之痛，以全身灵息将其炼化，成为彻彻底底的幽火魔修。”

“梦中有什么？”

玉姜皮笑肉不笑，就这样冷冷地睨了岑澜一眼。

他所认识的玉姜最擅韬光养晦。

“我最讨厌什么，岑澜，你可还记得？”

因为她是玉姜。

“岑澜。”

刹那间，幽火迸发。

世人忌惮她，她就蛰伏问水城十年闭门不出。饶是众人皆知问水城已是魔宗，也无人知晓这魔宗之主究竟姓甚名谁，是何模样。

在岑澜茫然之时，她的手抚在心口处，手背指骨因过于用力而格外清晰。

“流光玉、流光玉……”

“萧公子，我就不相送了啊！”

她想护着的人，就一定不会死在旁人手中。

她只要他活着。

似乎与他预料的差了太多。

萧羽书：“？”

岑澜默然不语。

罗时微一步也没停，一个轻跃便已渡过溪上小桥，身影在山谷的分叉处消失不见。

岑澜面容平静，缓缓道：“我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你应该很早就了解了。恨与不恨，如今根本不重要。只要你交出流光玉，他马上就能完好无损地从梦中醒来。昔日恩怨，一概不算。”

她的指节轻轻展开，流光玉跃然其上。

萧羽书却继续追问：“我哪说错了吗？”

玉姜苦笑。

玉姜见到云述，他却已经陷入极沉的梦境，连她所唤的声音都一概听不到。

不知何时，岑澜竟觉自己后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用了他觉得最卑劣之法，威胁道：“你别想耍什么花招，你知道的，玄冰，除了纯粹的魔息，根本无法溶解。而且，魔域已被我布下魔兵。今日，只要我不肯，你无法越过我带走他。”

“你就这么恨他？”玉姜忽而转身。

“因为流光玉，我昔日最信任的师兄伤害我，友人背叛我，我保护之人诋毁我。”

她将这口气咽下去，半笑不笑地颇懂礼节地说：“罢了，我想通了，我不为难你。咱们还是各回各家更好。阿姜的事也不用你多费心了，我自去寻她。多谢你这次助我，从这条路往南走，不出两日御剑便抵宁觞。”

而此刻，她却截然不同。

“不是为了要这样的一生。”

敢作敢当，罗时微很快便接受了自己被拒绝之事。然而，她并没有反思的耐心，根本不愿回想，自己漏掉剖白心意而直接亲他有什么错。

整个人的后背仿佛都爬满了蚂蚁，浑身不舒适，气得连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了，咬牙道：“你！”

“当年我一步步走上仙山……”

“遗憾？是为弥补，还是陷入更深的深渊？”

“……”

可还是失算了。

玉姜道：“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我……我想要的，我就一定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