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监并不识得后宫宫妃，以他的等级也见不着什么上位者, 见她刚从春春禧殿出来，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贵人。

唯有翠羽，面露担忧。

襁褓里的小婴儿，闭着眼睡得正香，果真如他的名字那般悠然自得。睫毛长长的，皮肤雪白雪白，嘴唇红润得像花骨朵，可见养得极好。

“目无尊卑，这般女子若是我夫君的妾, 早打杀了。”

……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 怎么看待那七年的, 终归是夫妻一场，就由她来画个句号。

她沉默着，心头涌上莫名的悲哀。

芊芊一叹，却是不再过问，只转身向那抱着穆王世子的奶娘走去：

“那东西，小主人不给谢郎君了么？”

“这……”

翠羽走到她身边，搀扶住她，低声说：

那太监一看，竟是个纯银打造的长命锁，刻莲花纹路，精细自不必说，光是那锁两边串起的两颗晶莹剔透的绿色玉珠，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这东西还值点钱，你拿去典卖了，置办一口薄棺，好生安葬她，剩下的银钱你自个儿拿着罢。”

将来为夫发迹，必铸金屋以藏夫人，惟愿独占夫人之美。”

“小主人都说赏你了，还不接着！”翠羽催促说。

016

命妇说罢, 忽感到寒芒在背, 似有谁充满杀意地看着自己, 她心中打了个突, 惧怕地四下找寻, 却根本寻不到那目光的痕迹。

“臣妾先行告退。”

一丝异样自心底划过，芊芊皱了下眉，刚想唤住奶娘。

“小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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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要亲手交给他的, 想想还是算了。

反正都要不告而别，这和离书给与不给，都没什么意义了。

“咱们这些奴才，命就是这样，不值钱。这丫头也是个苦命的，家里人都死光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奴才也是看她可怜……”

年轻太监灰败着一张脸，叹气：

倏地，芊芊眸光一凝，定在了婴孩白嫩的肩头上。还没待细看，奶娘便掖了掖襁褓，抱着孩子走开了。

他说着说着，一物忽然被递到眼前。那低柔的女声传来：

主仆二人没走多远, 便在路边看见一个太监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往前走，一卷草席裹着，只露出那乱如枯草的一头发。

不若送予真正需要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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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摸了摸袖口里的东西，手指摩挲薄薄的纸页，沙沙作响……

“回娘娘，世子名叫……谢悠然。”

“何必呢？弄得自己像一个笑话，谁不知道郑娘子圣眷正浓, 未来必定执掌凤印，她还当自己是陛下的发妻吗？”

那是一纸和离书。

那样特别的日子，又是他第一次说这样的情话，是以她记得极为清楚。

她终究记挂着那一年寿命之事……

相思木已毁，留这长命锁，又有何用？

奶娘脸上神色有些不大自然，似很怕她触碰穆王世子，好久才支支吾吾地说：

芊芊快步到他身侧, 向草席伸出手。

小太监捧着那锁，忙不迭地磕头谢恩：

她孤零零地转过身，秋风和讥讽一起吹向耳中。

芊芊只当对方一样对她的出身存有偏见，便收回手去，不再执着于抱孩子，只站在那里，安静地看了一眼。

“别, 贵人，这脏。”

芊芊并不理会, 拉起草席一看，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是召儿。

待掌中一轻，芊芊的心中，突然感到了一阵久违的轻松。

为什么当初的连枝共冢，变成了如今的秋毫见捐？

“我可以抱抱他吗？小世子叫什么名字？”

怪不得人们总说，断舍离，断舍离。果真能断除烦恼，离苦得乐。

为什么，谢不归，这到底是为什么。

也算是给她七年的青春, 一个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