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猛地一缩，疼痛仿佛从他的伤口传递到了她的身上。

记得自己此前不知在什么乱七八糟的杂书上看到过，说上古有那割肉喂血的养尸之法……

思想斗争了半天，终究还是心头的愧疚同情占据了上风。芊芊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尽量不发出声音吵醒他。

芊芊心中的怜悯和愧疚愈发深重，她竟然如此欺骗一个情深之人，实在是过分。

这一刻，世界仿佛静止了，只有他们两个人，和那块血已干涸的长命锁。

她轻轻挪动到他的身边，跪坐下来，仔细观察他的伤口。

他的嘴唇，颤抖而虔诚地，在她颈间那枚长命锁上亲吻，吻得那么轻，那么深，仿佛在亲吻一个难以触及的灵魂。

在心理压力不断的累积之下，身子，也变得沉重而无力，更别说睁开眼睛，向皇帝坦白这一切了。

伤口很深，几可见骨，且不止一道，新伤叠着旧伤，黑红交错，边缘还有些撕裂。

被她这么放肆地盯着看，他依然睡得很沉，眉毛在睡梦中稍微舒展了些许。

他用他的血，他的生命，向皇后证明了这一切。

然而，当她仔细看去，却发现了一丝异样。

这两种极端的象征，竟然如此矛盾又和谐地出现在一个帝王的身上。

难道过去的每一个夜晚，他就是这样喂血之后，放任伤口不处理，默默蜷缩着，睡在皇后身边？

给皇后喂血。

这一刻，芊芊终于确定。

洁白而肃穆。

那是……孝衣。

他的皮肤是冷白色，便显得那儿的伤口愈发触目惊心，鲜血已经凝固，但伤口周围的皮肤依旧红肿，显得格外狰狞。

他的身体也在发抖，芊芊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隔着衣衫，与她的心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他果然靠着棺材睡了过去，头微微歪着，束起的黑色长发披散了一身。从这个角度看去下颌线更加清瘦，比之前在含章殿看到的那次，似乎骨相更加锋利了。

待耳朵捕捉不到一丝可疑的动静后，芊芊缓缓睁开了眼，眼前如有千花万叶飞旋。

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打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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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睡着了？

他经常这样做吗？

芊芊轻轻咬了咬嘴唇，盯着那道伤，不吭声。

再也无法体会并拥抱这种珍贵的情感。

他看起来像是难得睡一个好觉。

幸运的是，芊芊在他的袖子里摸到了一小瓶药酒，看来他并非全然不在意身体，也会随身准备一些药物。

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却并未感到不寒而栗，相反是一种深深的动容。

只可惜，佳人已逝。

四周不知何时恢复了寂静，只能听见烛火燃烧发出的哔剥声，和男子逐渐变得平稳而舒缓的呼吸声。

俊美得令人心折。

心中猛地一紧，芊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寻找可以包扎的东西。

芊芊突然一个激灵，难道说这就是尸体三年不腐、鲜活如生的秘诀吗？

在他鲜红的衣领下，隐约透出一线素白。

心猛地一颤，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

然而更加惹眼的，是男人身上那一袭大红色的婚服，红中带玄，玄中有金，以金线勾勒龙纹，腰佩和田玉鸳鸯。

平息掉心头那不该有的一丝涟漪，她的目光很快被他的手腕吸引。

待视线清明后，她下意识地看向一旁，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而英俊的脸。

芊芊静静地望着他，他长眸紧闭，睫毛在眼睑投落下极深的阴影。呼吸依旧平静，耳廓以及耳后皮肤残余着酒醉后的深红，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神情。

跟死人同棺而眠。

锁骨，微微一重。

他本该宽阔的身体微微蜷缩着，像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芊芊眨了眨眼，想要转动脑袋从他腿上离开，但又怕惊醒了他，只能作罢。

婚服和孝衣，喜服和白衣。

目的是什么呢？难道说……

谢不归的嘴唇缓缓离开，但他的手指依然轻轻抚摸着锁身，仿佛在确认它的存在。

陛下，一定很爱很爱皇后。

若他也看过那种杂书，信了这偏方，还试验成功了……岂不是过一段时间就要放血来喂尸，那喂完后呢，就这样靠在旁边休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