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歆耸了耸肩。

程明昱看了一眼她那把琴，暗暗嫌弃了一番，

脚边的炭盆火势渐衰，程明昱无奈，从一旁铁桶里钳出几块炭火又搁进去, 炭盆登时发出呲呲声响，火苗窜起来。

腊月中旬的一日大雪纷飞。

她立在窗下，低垂着眉眼，按捺住喜悦朝他轻轻点头，“嗯，我知道了。”

“不见得。”程亦歆总觉得今日爹爹有些反常，“爹爹今日出门时，我瞧见焦叔抱着他那把焦尾琴送上了马车。”

她的琴案正对着窗口, 已经是练第七遍了, 快亥时, 她实在舍不得撒手。

于高朋满座诉说爱意

故时之诺，我程明昱今日来践。

“还要弹？”

西江月

跟在她身后往这边行来的程明昱，差点被折返的她撞个正着。

夏芙，约好下回见面与你弹奏《西江月》

害她一时沉迷于弹琴，忘了时辰吧。

他明明白白看着她，好似

她大着胆子起身，让开位置，亭亭立在那儿，算是在“逼”他了。

练琴练得晚，他又要得久，便弄到子时往后了。

她听人说过，家主极擅音律，也收藏了一把举世无二的焦尾琴，这样的人物，用最好的琴弦，再弹一首她最爱的《西江月》，光想一想，夏芙身子都要飘起来。

在问她还踟蹰什么。

心想定是昨夜闹得晚了些。

程亦乔吃惊道，“难不成爹爹未卜先知，料到南安郡王要为难他？”

夏芙闻言心里滋生一股绵绵的热浪。

这么晚了，他还要回去呢。

“是，总感觉我弹得不大对味，少了些什么”

他总是轻而易举便能探到底，很想控制住，嗓子却怎么都不听使唤，后来回想起她简直无地自容，等他走了许久，她蜷在被褥里想，下回，下回一定要矜持些。

“程公，可是打算抚《破阵子》？”

那南安郡王见状大喜过望，连忙起身问道，

夏芙暗暗掐了自己一把，走到拔步床，瞥见里头被灯火照得通明，脸上登时一热，立即折回去吹灯。

她其实不大敢看他, 那双漆黑的眸眼极具穿透力, 好似被他看一眼, 便无所遁形。

夏芙眼珠子转溜一圈，才想起二人之间的“正事”，慌忙拍了下脑袋，提着衣摆面颊发烫往床榻去。

弘农程家堡的宅子外，种了一片枯竹，竹竿被大雪压弯, 伏在地上有如山丘。

乔愤愤不堪。

一别十九年。

夏芙低垂的鸦羽微颤, 素来平静的眼眸一度情绪暗涌。

他连忙偏过身，就看着她匆忙吹了灯，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整得好似在偷情。

“这般喜欢《西江月》，下回我捎来琴弦，弹与你听便是。”

夏芙明知他已不耐, 却是轻轻抿着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笑了笑, 然后点头,

“家主, ”她忽然偏转过眸，一双秋水般的眸眼盈盈注视着他，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修长白皙的手指覆在琴弦，稍稍一带，滑出一连串悦耳动听的旋律。

他就坐在身侧，一身茶白的厚袍子, 绲边绣着银色竹纹，衬得那张冷白的面孔极其矜贵俊美。

余光却见他立着一动不动，夏芙视线偷偷往上移，忽然与他目光对了个正着。

“您能弹一段给我听听么？”

熄了灯，屋子里陷入黑暗，各自自在多了，他们习惯了黑暗，均轻车熟路上了塌。

“《破阵子》我多年未抚，早已忘得干净，今日良辰美景，当抚《西江月》。”

他无奈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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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明昱已着人摆上琴案，那把焦尾琴也被送至台上，他慢身在琴案后落座，目光直视前方，微微出神，

方才他只是信手拨了几个音调，就格外好听，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潇洒, 明明是同样一把琴弦，为何区别这般大，她想听一整段，当然她更想听一整曲，可她不敢说。

次日醒来人就不大有精神。

这一回他比往日都要久，那泉眼好似怎么都掘不尽，一泓又一泓溪流漫盖衣裳床褥，她害臊地捂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