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说边轻抚蕴薇的乱发，目光从蕴薇那皱巴巴的礼服裙一路扫到脚上的草鞋，又不经意地扫向阿宝，眼中忧虑和怀疑混杂。

郑奶娘勉强应允，匆忙放下门板，落了锁，“你们先进来吧，这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

那老妇人看到阿宝，眼中好奇更甚，蕴薇匆匆道了谢，快步跟上阿宝。

两人沿着蜿蜒的石板路继续走，天越来越黑，巷子越来越窄，两侧的屋檐几乎要碰到一起，转过一道弯后，看到前方小石桥的轮廓，蕴薇突然说：“我记起来了，过了这座小桥，就快到奶娘的店了！”

穿过几条窄巷，周围房屋渐渐拥挤起来，行人也多了。

他前脚刚跨出门，郑奶娘立即焦急地拉住蕴薇的手，声音压

蕴薇唤了声：“娘婆。”话音哽咽着，竟带了哭腔。

蕴薇像回自己家一样，从竹篮里拈了块定胜糕先递给阿宝，雀跃地道：“阿宝，你尝尝我奶娘的手艺，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糕。”

蕴薇忙道：“娘婆，他不是坏人。”

阿宝停下脚步：“到了。”

阿宝点点头：“虎丘也就那么大。这样吧，我们从北面开始分头找，你问女人，我问男人。”

过了一会儿，木门“吱”一声被推开，他回过头，看到蕴薇笑着探出半个身子：“阿宝，走啦。

他们分头走，没问几家，蕴薇走到一个柴爿馄饨摊前，刚说出“定胜糕”这三个字，那卖馄饨的老妇人便笑道：“小娘鱼，你是寻郑妈妈的糕饼店？不远。不着急的话，等我收摊带你过去。”

阿宝边走边说：“这里过去大概一刻钟。”

蕴薇环视一圈，怔愣片刻，摇头道：“这里变化太大了。我只记得奶娘的店是在一条背阴的小巷里。她做定胜糕最出名，我们去问问人吧，就算店搬了，这一带应该还是有人知道她的。”

蕴薇正要答，却见阿宝在不远处朝她招手：“我打听到了，走吧。”

阿宝接过咬了一口，打量了一下这铺子，随口问：“你在这里住过？”

郑奶娘一愣，拎起菜油灯，手打着颤把她从头照到脚，嘴唇哆嗦着，只叫了一声“哎唷，囡囡啊”，眼泪已夺眶而出。

得极低：“囡囡，老实告诉娘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从家里跑出来？是被这个二毛子骗了？还是被他握住了什么把柄？”

暮色四合时，看见虎丘塔的轮廓从暗红的天际隐现。

他们寻到那小街上的糕饼店门前时，郑奶娘正挎着竹篮准备打烊，照明用的菜油灯搁在一旁，她手把着木门，刚往下拉到一半，就看两个人影子慢慢步到跟前，郑奶娘只道：“对不住，打烊了，买糕饼明朝再来哉。”

鞋的系带，加快步伐跟上他。

这当口，郑奶娘端着热茶过来，正好听到蕴薇的话，她把茶水放下，伸手比划了一下腰际的高度，眼圈又红了：“那时候囡囡才这么高。”

那一口苏州话蕴薇半懂不懂，脑子里还在努力分辨，那老妇人却好奇地打量蕴薇：“我和郑妈妈也算老相识。你是她什么人？”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沿街已经有几家店铺点起了灯笼，行人房屋背了光，都像剪影。

郑奶娘从柜台底下搬出两只板凳招呼他们坐，一面把竹篮放他们跟前，掀开罩在上头的布巾道：“这是今天卖剩的，你们先垫垫肚子，我去烧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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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默不作声地在边上看她们抱在一起，过半晌，郑奶娘的目光才落到他身上，借着菜油灯昏暗的光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的灰头发和绿眼睛。

蕴薇轻声应道：“我八岁那年身体不好，在这里养过一年。郑奶娘待我好，和姆妈差不多。”

一进店堂，蕴薇就闻到那股熟悉的糯米甜香，郑奶娘把灯点亮，狭小的店面仍和记忆当中一样井井有条。

阿宝站起身往外，“我出去透透气。”

阿宝在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一段时间，刻意不去听门内她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