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钟 第17(2/3)111 晚钟
他问:“那个娃娃呢?”
她说:“我早不难过了,那时我就知道,总能再寻到他的。”
折腾了大半天,能拾掇出来的货就那么点儿,堆在仓库门口,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一小堆。而仓库里,那些救不了的湿货堆积如山。
雨停后的第二天,再回店里上工,才发现仓库被淹了半边,一半米被在积水里泡得发胀,湿透的麻袋里,面粉都结成了硬团。
蕴薇和阿宝对视一眼,都没吭声。
这日收工很早,他们往家走时,日头还高挂在天上,村道上的泥早晨还有些潮,到这会儿已经完全风干。
她声音更小了:“……和谁?”
蕴薇忽然没了声。过了半晌,他才发觉她哭了。
阿宝并没隐瞒,看着她说:“做过。”
他笑:“你问呗。又没不让你问。”
阿宝没说话,只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阿宝轻笑一声,脸上看不出表情:“讨饭,翻垃圾桶呗。碰见过一个白俄老鞋匠……他教我口琴,说吹好了赏饭吃。结果刚学会一首,老头就挺尸了。”
他没做错什么,但却停下来,迟疑地亲她:“对不起。”
蕴薇这一路都没说几句话,有些心事重重的,阿宝
罪魁祸首是屋顶上一个碗口大的漏洞,平时拿油布糊着,这回被大风大雨刮掉了,雨水就顺着那个窟窿灌了三天三夜。
“13岁的时候,和一个野鸡。”他手指捻着她发梢,“占我床,刚想踹她下去,她倒先骑上来了。”
王婶子蹲在地上用力拍打着麻袋,想把积水拍出来,拍到后面都眼圈红了,看着那些发胀的米,心知肚明就算晾干了也卖不出去了。
蕴薇又沉默了一阵,才接着问:“那……再后来呢?”
她说:“找不见了,我还哭过。”
蕴薇在他怀里静了一会儿,忽然抬眼看他:“阿宝,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
蕴薇咬了咬嘴唇:“还有个问题。和我之前……你做过这种事吗?”
阿宝望着天花板:“姆妈带着我。接客时就把我塞床底,听够了男女那点烂事………后来,她自己生了烂疮,没办法,顾不得我了。”
王大手里的麻袋“扑通”一声掉在地上:“老板,那我们”
,一起听着外头的雨声。
他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把手放到她背上,不知所措地,哄小囡一样笨拙地拍。
蕴薇半阖着眼,伸了一根手指轻轻地玩他的头发,呓语似的说:“阿宝,我小的时候,在缝纫课上做过一个娃娃,灰头发,绿眼睛……”
王婶子抹着眼泪过去了。
蕴薇沉默了一阵,又问:“在码头遇到我的时候,你几岁?”
她过了会儿才开口:“你……真记不得自己名字了吗?”
一支烟抽得烟灰都掉手指头上了,他方才回过神,就把烟蒂摁在了积水里,对王婶子道:“老婆子,去把铺子门拉下。”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怕惊扰了什么:“那……在那之前,你在做什么?”
陈老板转回身来对蕴薇道:“小娘鱼,算计算计还剩多少能卖的。看这样子,最多也只能撑到月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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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人分头检查那些浸了水的麻袋,蕴薇费力地翻开一袋看似完好的大米,手一摸到袋底,却湿漉漉的,米粒从破洞里簌簌地往下掉。
陈老板只是摆摆手:“你跟了我这么些年,我不会亏待你的。先这样吧,到时候再说。”
阿宝自嘲地笑笑:“那次是骗你的,我哪有什么正经名字,姆妈一直喊我杂种。”
陈老板站在仓库门口抽着烟,呆呆地望着雨后蓝得水洗过一样的天,半天没说话。
蕴薇把脸埋到他怀里,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抬起红肿的眼睛,一抽一抽地说:“阿宝,你听……外头雨停了。”
他说:“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