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沈鱼甫一踏上宽阔而喧嚣的甲板，潮腥气味瞬时裹挟着各种声响扑面而来，形形色色的人和不断变化的河道两侧如同流动的长卷，在她眼前铺开。

当时她正在甲板闲逛，突然间听闻一阵摔倒声喊叫哭闹声。

当时，她吹着河风，只庆幸祁渊是个矜贵的主儿，定了最好的房间，还预先点好了避浪茶。

周围人群围拢过来，好奇的看着，不知道对方是突发了什么恶疾，多是惊疑观望，无人敢上前。

沈鱼眉眼半垂，心绪却飘回下午那件事上。

直到傍晚间，暮色四合，船娘送来晚膳，沈鱼也带着一身水汽和微汗回到舱房，祁渊才似不经意地问了句：“方才甲板上吵嚷，何事？”

原来是有一弱质老人摔倒在地，与之随行的小孙女见他如此形状，急得手足无措哇哇大哭。

沈鱼让老人细细嚼碎含在舌下。

白浪阁内，祁渊透过舷窗看着甲板上那个纤细的身影，看她自然而然地汇入人潮涌动中四处交谈，河风轻拂，她便微微眯起眼，嘴角含笑……祁渊的眼底掠过一丝不自知的柔和。

因他年岁大，年迈体弱，晕船格外剧烈，伤了脾胃，加上旅途劳顿，气机已然逆乱。

不一会儿，老人急促的喘息便平复下来，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虽然依旧虚弱，但显然已无大碍。老人拉着孙女就要跪下磕头，周围也响起一片叫好声。

不过，沈鱼也无意求证，只在饭间好心主

衣着光鲜的商贾昂首上了二楼；风尘仆仆的游方僧人和背着沉重箱笼的寒门学子挤进一楼狭窄的隔间；而那位刚刚缓过气的老者，正佝偻着背，被小孙女吃力地搀扶着，一步步挪向船头那扇低矮、散发着混杂气味的通铺舱门……

“无妨，”祁渊的声音淡淡的，“我没动过。”

这茶祁渊自己一口不喝，难道是特意点给她的？

悄然退出人群，沈鱼再在甲板上行走时，不再只是走马观花的闲逛，而是开始刻意留意起不同人在这川鹤舫上不同的居所。

对方是同自己一般晕船了。

，淡笑摇头……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回到案前，执笔，在雪白纸张上缓缓落下四个遒劲的字：关、陆，祁、柳笔锋渐重，他面色也逐渐深重。

沈鱼挤出人群，为其搭了一脉，又看他不断有抽呕之态，心下了然。

期间甲板上似乎有过一阵短暂的骚动，祁渊并未在意，只专注于纸上的勾连与思量。

眼下……白浪阁内，沈鱼垂眸看着杯盏中的茶底，若有所思……

她咂着最口中紫苏味，忽然想起什么，动作一僵，低头看着手中空杯，脸上浮起一丝窘色——这分明是祁渊那份避浪茶。

她柔声安抚那哭泣的小女孩，让她速去船尾伙房讨一小片生姜来。

思及要和这些人同在船上半月，沈鱼不似在川州城内那般拘谨，有人攀谈，她便含笑听着，也温言应和几句。

小孙女双腿捣腾，不多时便攥着一块干瘪的老姜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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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浪阁的宽敞与雅致，在这川鹤舫上，怕是屈指可数。

沈鱼忙让他们不必如此，心里想的却是，原来她之前喝的避浪茶也不是人人都有，若这老者早些喝上一碗，何至于此？

沈鱼想，他们要在此住半个多月，若是让她去挤那通铺，恐怕滋味并不好受，可这白浪阁价格只怕更是不菲。

沈鱼正渴得厉害，抓起案上那杯早已凉透的避浪茶便仰头畅饮，而后缓缓道：“没什么大事，有人晕船吐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