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司言抹掉眼泪，目光直直盯着他，近乎嘲讽又清明，“好近啊真的好近啊。”

“我回平江府好几年，你们早不来找，为何偏偏这个时候认亲？”

那些深埋的记忆顺着话语涌出来，她继续道，“我记得我阿娘做的汤饼，汤里飘着香油花，家门口有条河，夏日能看见蜻蜓停在水草上。”

常父常母的脸彻底白了，她那时还很小，竟全记起来了？

陆岚的目光冷了几分，“你们的邻里总有尚在的当年是否为遗弃，巡检司完全能查出来。”

“我不叫赵送华！”

常父见她这样坚定，眼珠一转，突然转向一旁的老常，问道，“你收养她的时，可有官府的文书？没有文书，这收养就作不得数！我才是她的亲爹，她如今大了，就该跟我回家，好好对弟弟，给我们赡”

不是像人一样，是像一只狸奴，一只小狗，将她放在了寒山寺附近。

冬日的寒风，破旧的草席，额头滚烫的疼，还有隐约的救不活了，宝哥儿才出生，放掉

常父嗫嚅着，“可可我们是亲爹娘”

常司言坚定道，“我叫常司言，是老常的孙女，不是你们的女儿！”

围观的客人们登时炸开了锅，窃窃私语。

风铃清响，陆岚的声音也在铺子门口响起。

“我在那拱桥下说了大半年书，每日辰时去，申时回，只要去集市买东西，就从你们家那条巷口过，那里的孩子都认识我，连浣衣的阿婆都知晓我的名字。”

常母立刻红了眼，伸手就要拉她，“为了找你，我这些年眼泪都快流干了，眼都哭瞎了！”

“没有文书，可以补。”

常司言深吸一口气，这几日她在云来香，卫掌柜总和她说一些儿时趣事，她那些被压在脑海的碎片突然慢慢清晰起来。

他快步穿过围观的人群，停在常父面前，冷着脸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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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常父常母，语气轻轻的，“这次你们带我回家。你们家，离我先前说书的拱桥下好近啊。”

“平江府有例，抚养孤儿满三年，可凭邻里证词补录收养文书。他抚养常司言十余年，回平江府的日子，街坊邻里皆是见证，且自己有小摊生意，租有家宅，足够收养常司言，文书明日便可去府衙补办。”

放掉。

两人哭哭啼啼的，很快引来了不少围观的街坊，客人们凑在一起低声议论。常司言看着他们泛红的眼眶，却只觉得心口发寒。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瞬间安静了，常父常母的哭声戛然而止，脸色变得煞白。

她盯着常父常母鲜亮的衣袍，又看向老常冻得发僵的手，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不是被你们扔掉的吗？就因为我冬日里发高热，你们觉得救不活了，怕拖累家里，就将我带到寒山寺附近，放掉。”

常父脸色涨得通红，声音又急又厉，“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你亲爹娘，你本名赵送华，这是改不了的！”

常父也跟着抹起了眼角，声音哽咽，“是啊华姐儿，你小时候最黏爹娘，怎的如今这般生分？你可知我们找你多苦？”

府衙批收养文书时会询问调查的，如何会同意乞丐收养孩子。

“亲爹娘若有遗弃子女之举，按律可报官追责。”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小，当年的事都记不清了？”

常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上前几步想拉常司言，“你在说什么胡话，不想认亲也不能编这种瞎话污蔑爹娘！”

她笑了笑，眼泪却又掉下来，“我穿得破破烂烂，在拱桥茶摊下说书的时候，你们就从没认出过我吗？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没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