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笑边咳：“利用完，我也失去价值，该下地狱了，对吗？真是好聪明，好技俩。”

姬无缺没说话，众人也跟着不动。笑了一会，夫人嘴角溢出鲜血。

靖王夫人从腐烂的尸身上抬起头，披头散发，双眼发红，沾满尸水的面容如同修罗，她凄厉的尖叫：

－－等等。为什么要围着讨论？因为方便交换讯息？

幽闭的地下冰室，中央是已毁坏的靖王尸身，和悲痛欲绝的靖王夫人。

那些人要毁了她丈夫，不只生命，还要让他在人民心中也不复存在。

“杀了他！杀了这京城来的杂碎，把他碎尸万段！”

裴君玉等人理所当然的认为，如此庞大的组织，必然有核心人物，下达明确的指挥。但他们忘记，这件事本身并没有确实的证据。

行刑人们不为所动，缓步上前，将她包围。

“孩子……我的孩子…….”

即使这样做，可能只是徒劳。

显眼的组织，例如朱国这个国家，是以朱琰为核心，自上而下，如同金字塔一般的结构。他们对这种结构太过习以为常，行刑人间的既有阶层，更固化了他们的想象。

－－此外，这里关着人，是他们相当固定的据点。如果这里是他们惯于讨论的地方，他们是如何讨论的？

这是一张地图，行刑人眼中的世界。划痕代表他们的人或势力，他们在朱国、靖城甚至其他地区，用活人织出一张网。

－－除非，地面上他们不能待。这里的地上建筑物是特别的。

划痕有疏有密，粗看像是一个被打开摊平的蚁窝，上面满是蝼蚁。密集和较稀疏的地方，中间都有痕迹相连。

她选择咬舌自尽，最痛苦的死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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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眸，轻轻说：“可以的话，葬了她吧。”

脚印圈中间的沙地看似平整，却有一条条粗细不等的浅痕，在地牢昏暗的环境下并不显眼。

行刑人也是如此。从头到尾，都是个人与个人间，组成的松散自由组织。当初的创始人，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结构！

楚云飞、裴君玉、那仁，甚至可能包括姬无缺，一直以来都想错了。

她含糊不清的说，眼光逐渐变暗。

他们这些年来，一直找不到行刑人的核心。

靖城家家户户挂起白布，加上穿着粗麻白衣的人们，一时间整座城失了颜色，混着不时响起的哀哭声，如同亡灵所在的冥界地府。

……等等，或许有可能。但那个推轮的人，必然是以隐微的方式，如同在蚁窝附近洒上密糖和障碍物，改变蚁群的动向。

比方说，姬无缺！

纵横交错的图，看似无序，却彷佛有种规律在其中。

夫人大笑，笑得疯狂，眼角溢出泪水──或许在三年前，她早就已经疯了。

将士看她的目光变得陌生，如同一群木然的雕像。

他终于知道，这个空间给他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姬无缺站在中央，沉声道：“刚才的事，确实是意外。夫人节哀，还是好好休息罢。”

另一边，靖王府中。

但意外的是，没有人动。

靖王死了，在所有人面前慷慨陈词时，被

－－一定不止隐蔽，还有其他的理由。行刑人一向分散，且有许多隐蔽的据点，没有必要集合这么多人，到一座地牢深处。

这一刻，姬无缺脑海闪现幼年破旧而温暖的小屋，母亲温柔的眼眸和怀抱，和不时跑进来拉他去玩的云飞哥哥。回忆里总是晴朗的日子，美丽的天空。

那是因为，行刑人根本没有核心！

行刑人是团体，也是个人。它是一个巨轮，已经不是个人所能控制。

虽说沙地不可能保持完全平整，竹扫帚扫过一定会留下浅痕，但扫地的痕迹方向会一致，这里的却不然。

或许和云飞待久，就会变得心软。

痕迹方向不一，甚至会有曲线圆弧，简直像是……一张广大的地图。

－－看脚印，他们围成一圈，中心没有领导者。如果领导者站在圆圈中，其他人的脚尖应当朝向他，但脚尖的方向杂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人不必是皇族，任何知晓行刑人存在的，又有权力和心思的人，皆有可能。

她发疯般大笑：“行刑人！你们这些自以为强大的蝼蚁，只敢在影子里窃窃私语，沟鼠一般乱窜，哪里比得上我夫婿的一根发丝！”

姬无缺犹豫一瞬，没说出口。

18－蝼蚁之志

裴君玉突然跪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地面。

这是一个为她设的局。这些年来行刑人拿虚假的希望骗她，现在又劝诱她安排“靖王假死”的戏。只有她能打开这间冰室，行刑人利用她打开/房间，将尸体毁坏干净，“靖王”再也无法复活。

将所有人罗入的网。

只有高悬的明日依然故我，天空蓝得惊人，像之前的雨都是假的一样。

裴君玉不可置信地看着沙地。

他内心叹息，做了个简单的手势。其他人抽刀向前：“夫人，失礼了。”

－－不对，重点是……！

在自然界，蚂蚁、蜜蜂虽然小，一但聚集起来，却无人能敌。蚁后和蜂后只负责生育，并没有实际指挥权。牠们实际上各自为政，是没有组织的组织，但因为共识和本能，牠们有意无意的联合，终能占据一席之地。

－－所以，他们在互相讨论。

为了不拖累自己一无所知的儿子。

靖王夫人何等聪明，瞬间明白自己入了套。

夫人拍掌：“啊呀，瞧我这记性。我的孩子早已出了这座城，他会是下一任靖王。比起前靖王夫人因丈夫死去、悲痛而亡，留着或许更有利用价值？”

因为消息被阻，她还不知道儿子战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