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要将汤药碗端走，道人忽然叫住他。

道人拿过一个蒲团，指点沈异生坐上去。

「你说的是驱魔降妖，」道人笑了。「而那只是道家为世人所知的一小部分，并非全貌……我等真正修习的，是静心屏气，砥砺心智。」

「哥哥──」

虽说瞧不起道人，但沈异生还是挺佩服对方的，每次撕下那纱布涂药，道人从不喊痛，神色也无异状。

道人摇摇头：「是东边数十里外的祈庄，我从那处一路追赶过来，还是被她逃了。」

「我姓沈，沈异生。」

「那狐妖做了什麽事？」

沈异生却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毕竟在流浪时，他曾看过许多骗财骗色的假道士。

包扎的空档，元爷爷问道。

沈异生一边就着油灯抄着药方，一边和哥哥闲聊。

「我觉着没有，都是人臆想出来的。那道士也是，装神弄鬼，骗人钱财，我可见得多了，说不定是被野兽抓伤，就随口编造个狐妖呢。」

「她四处抓取年轻男人吸食精气，又用人类血肉炼成妖丹，至今为止，已有数十人受害。」

「嗯。」

「沈小友，你可对修道有兴趣？」

「我对拿着法器，穿着道袍，跳舞念咒没有兴趣。」

「什麽！」

元爷爷唏嘘道：「既是如此，道长这伤一时半刻好不了，若是不嫌弃此处破旧，不如暂且住在这医馆中？」

元爷爷忽然又想到：「那那那那、这狐妖岂不是有可能在这镇中？」

「敢问小友姓名？」

「和狐妖缠斗，不慎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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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沈异生皱眉。

「静心屏气，砥砺心智？」

沈异生原先没注意，余光忽瞥到花妖伸手拿起垫在最下头的绢纸。

他舒了口气，将那几张纸小心摺好，塞回最底下。

下一段是：

「况且她伤我同时，也被我重伤，暂时不敢作乱。」

花妖富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看得他心如擂鼓，他张了张口，花妖忽然把纸还给他，转身进里屋。

「哥哥先睡吧，我还要再一会儿才抄完。」

「唉，哥哥，你说这世上，真有妖麽？」

元爷爷先是用酒精消了毒，又给道人煎了一碗麻沸散，等他喝下後，算着时间，用针尖戳道人指尖，直到确认麻木无觉後，才开始将较深的伤口缝合。

道人也不推辞，拱手答谢。

花妖应了一声，却不进内室，而是好奇的翻看起他案上的纸张。

「医馆来了个道人，身上一堆伤，说是在抓狐妖时，被狐妖给伤的。」

「道长身上这些伤是……？」

「老爷子，您莫要担忧，」道长摇摇头。「我的法器显示，她应该已经走得远了。」

「等一下，双目闭合，舌抵上

「别梦依依到谢家，小廊回合曲阑斜。

条在右臂上的，看着像是刀刃伤。

「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剗尽还生。念柳外青骢别後，水边红袂分时，怆然暗惊。无端天与娉婷。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怎奈向、欢娱渐随流水，素弦声断，翠绡香减，那堪片片飞花弄晚，蒙蒙残雨笼晴。正销凝。黄鹂又啼数声。」

他慌张想拿回来，花妖已经读起来。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这是，这是帮江哥找的，」沈异生急忙解释道：「他想答覆那崔姑娘，所以我才抄了这些词句。」

元爷爷立刻腾了一块地方，让道人好生歇息，很是恭敬。

这段笔墨只到这，花妖念的兴起，便自行将下阙背诵出来。

「……不知道。」

元爷爷惊讶道：「狐妖？此处有妖？」

往後头看，则都是不成段的词句，潦草填着空白，全是用以形容美人气质容貌。

他背对着花妖，因此没有发现，对方僵硬的表情。

「身而为人，便有七情六慾，受世俗红尘所缚，修道正是修心，心之所向，身之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