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过了许久，庄篁才认真缓慢地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我自己养大的弟子，我心里有数，恐怕这么一直僵着，打到累死也没个了断。”庄篁手中快刀如闪电地轻溜着侧身掠过，冲梅花阑笑着挑眉道，“你要替她对我动手吗？”

“滋啦啦。”天旋地转间一阵细微的裂响，好似头顶的万里冰川随时要崩塌，梅笑寒也十分焦虑地往外面看了一眼，撑着墙弯腰道，“不要停，抓紧时间，继续找！”

或者说两者相比，她更在意后者。

四周有风吹过，整个世界彷佛都安静了。

其余的短视也好，拘泥一隅也罢，她不在意未来怎么样，她只在乎现在，在乎每一条眼前的鲜活的生命。

眼前有什么东西开始无声无息地消散，鲜血从庄篁口中溢出，祝蘅支撑在地上的手轻轻抖了起来。

“可百年之后我不在的日子，谁又能护着它们，千万年以后，这世上还能有几个云梦泽生灵的影子。”

“愿意一试。”梅花阑剑尖淌下血，仍旧端庄颔首道，“反正你对我不满意。”

“……”庄清流忽然有些惊疑地转头，小小拽了拽她的袖子。

并未多作声的梅花阑侧首，安安静静地将目光落在庄清流脸上，清澈的眼睛一片柔和。

庄篁这次注视着她：“什么？”

庄篁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庄篁自然注意到了，飞身躲开一道剑波，下落时颇有兴味地转向她瞧了瞧，不吝啬地夸道：“除了我自己，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人。”

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庄篁略微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前穿出来的剑尖，眉头微皱着缓缓转身，下一瞬，梅花阑又倏地出现在了她身后，这次“噗嗤”一声，一剑穿心而过。

外面狂风翻涌，天上逐渐爬满了紫色的蜿蜒雷电，浓云极为压迫地低垂，彷佛随时会落到头上。

正远远在山巅云中交缠的两人身形十分诡异，均忽隐忽现，让段缤一时也颇为忌惮，连插入的缝隙都找不着，可三无不时闪入其中替庄清流拨开刀尖的梅花阑却灵活异常。

难以逾越的鸿沟与裂缝像漆黑的深夜一样弥漫开，庄清流喉咙滚动：“绝不会收手？”

庄篁看着她们两个之间的小动作，眼里浮现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意，又倏地跟庄清流各划开一臂后，以长辈的口吻冲梅花阑认真道：“可是你并不是我的对手——”

“是啊，”她忽然笑起来，终于坦诚以待道，“若我能够天长地久地一直活下去，我也愿意像这几百年来这样一直保护她们。”

始终未曾多余开口的梅花阑攥着剑，深深看了她一眼。

无常，实乃言语万不能道。

“因为我跟你一样，也失去过。”

庄篁脸上表情瞬间微凝，闪电间，梅花阑让她从剑影中看到了自己。

力震苍穹的刀风在天地间狂飞乱舞，满世界的飞雪被炸得翻涌不止，一座座冰山肉眼可见地震颤起来，两人每一次交手，都有滚滚的积雪惊涛骇浪般被一掀数里。

庄清流沉默地攥紧了逐灵，月白色的灵光也猝然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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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懂她话的庄清流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可把这里变成第三个云梦大泽，你也不会痛快的。”

梅花阑咩咩地看看她，划出剑点头不说了。

梅花阑一剑竖直朝上地凌厉刺出，平静谦避道：“你年龄很大了，我弗如。”

她话音刚落，梅花阑忽然消失了。

“我不在意长久不长久，我只在意它们是否在好好活着。”庄清流目光和她接触在一起，静静道，“繁衍绵延，传宗接代，血脉和薪火……在我眼里都没有一个已经出生的生命珍贵，人也好，草木也好，万物也好，既然已经活着的，我就都希望它们好过。”

说什么呢！

庄清流深深看着她：“我知道。”

段缤隐在面具下的脸上现出一抹担忧，极快地闪身找了出去。

庄清流忽地怔了一下，祝蘅喘息地从地上稍微爬起。

庄篁她手中的刀身转起了剧烈绚烂的灵光，转向庄清流，用她方才的话最后反问：“绝不会改变主意不拦我？”

“我不在意长不长久。”时间无声流动片刻后，庄清流的声音响起。

“轰隆——！”

“我的妈！”地宫内的梅思雩在一阵天崩地裂的剧烈崩颤中蓦地直坐到了地上，惊恐地双手紧紧抱着旁边的架子，头发都快要全部竖起来，“又打起来了！?”

这世上之事多是这样，有时候自己没后代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一但上升到整个种族存亡，那简直让人寝食难安。

庄篁再未开口，瞬间挟着厉风逼了上来：“那就这样吧。”

庄篁绯艳的嘴角轻轻勾了一下，温和地看着她：“师父也舍不得拉你一起——可是我心里，也有自己师父的分量，万难收手。”

庄篁：“……”

她修长的五指慢慢收拢，刀尖一点一点地抬起：“可我跟你不一样，我身上，还欠了很多东西——有所亏欠的，总想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