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戛然而止，他看到丫鬟迷惑的眼神。

这样的投喂持续十几年，其实从很早之前他对蜜花糖就没有小时候那么贪恋了，但夏意总是给他塞各种吃的，他觉得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也挺喜欢这些味道，都心安理得地受着。

那里本应该站着一个人，一个会在这时一边温声和气听他讲述遭遇一边给他细致涂药的人。

有些诧异，训斥的声音逐渐消停，眼中的怒火替换成可怜与悲悯。

他想到夏意每次塞给他的零嘴小食，不仅是蜜花糖，好像大部分都是用一张简单普通的油皮纸包着的，只有少数上面会印着店铺的字号。

他对这东西没兴趣，刚要让丫鬟撤下去，又改口道：“你给西边王府送去，我记得阿意爱吃……”

半个时辰后，手下的人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可是我明明一直有吃……”宋泽然明显震惊到了，停了片刻，仍不死心：“那你可知这城里还有哪家做这蜜花糖吗？”

“少爷，一品斋没有卖蜜花糖的。掌柜的说了，这糖从他开张起就没卖过。”

“掌柜的，我要买一包蜜花糖。”

宋泽然往那盘中一瞅，摆的是一叠整齐的银丝糕酪。

手下的人头更低了，不敢说话。

宋泽然被赶回屋里。他掏出伤药，习惯性地回头望向房门。

但渐渐地，他发现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困难。

掌柜的摇摇头，一脸确定：“没有。京城内同行的经营种类我都有琢磨过，肯定没有这种糖果。”

宋泽然微微皱眉：“可我吃的蜜花糖就是一品斋的啊！”

此时此刻再细细想来，怪不得以前有时候觉得那些东西味道也就一般，但后面慢慢又有了提升。

掌柜的一拍脑门，明了：“这店是我十年前盘过来的，店名没改过，宋公子说的蜜花糖莫不是上代店家做出来的？”

“放下吧。”

而他粗心大意，竟一直没发现这点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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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泽然循着记忆找到一品斋的铺子。

他走进店门，掌柜的一眼就认出这个燕京小霸王，忙不迭地从笑脸相迎。

所以，那些他以为再平常不过的点心，都是夏意亲手做的吗？

“啊……我知道了！”

凡此种种，生活一如既往，唯独少了那个人。

他当时还以为是那些店里的厨子手艺长进了呢。

他常路过这，倒是很少进来。就小时候在这买过几次蜜花糖，因为觉得好吃，后来夏意三五不时地就塞给他一包。

“嗷，原来刚刚那个家丁是宋公子府上的人啊！”掌柜的犯愁道：“这可真是对不住。鄙店没有这类糖果。”

他走过去，发现这是用来包装糖果和蜜饯的，每一张上面都清晰地印着“一品斋”三个字。

“行吧，我自己去。”

这个认知让他深受打击。他印象中，很多时候，夏意塞给他的东西他是吃不完的，有时候干脆就忘记，放在那霉了就扔了。

“……”

宋泽然觉得自己这一年来应该是变沉稳了，比如此刻他听着外面树上那烦躁的蝉声竟也不会生出半点脾气。

宋泽然竭力想把“夏意”这个符号从自己的生活里剔除出去。

一个可能性已经在脑海形成，宋泽然忽然又瞥见压在剪刀底下的油皮纸。

秋季月圆夜，桌上再见不到那一盘剥好的蟹黄；冬日雪初霁，窗前再闻不着那一折幽香的腊梅；清晨练剑的身影只剩下一个，泛舟湖上的酒杯独摆了一樽……

“怎么会？”宋泽然显然不信。

宋泽然缓缓转身离去，也听不清后面掌柜的在说什么。

院里的丫鬟进了屋，捧着一个精致小碟，细声道：“少爷，这是端阳节宫里赏赐下来的点心，夫人让奴送来。”

“宋公子有什么需求吗？”

“我知道了。”

一品斋的隔壁是几家胭脂铺布庄店，他站在门口，听得到里面姑娘的娇声娇语。

他看着这道甜品，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去，找人去一品斋买包蜜花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