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岑亦道：“殿下今日贸然上战场，实在是太危险了。”

元徵耳边都是战场上血肉纷飞的声音，鼻尖是浓郁的血腥味，他身边亲侍寸步不离地跟着，劝他，“主子，咱们快下去吧，这儿太危险了。”

岑亦说：“那些胡人，是战前就已经潜在城中的罢。”

元徵抖了抖手中的剑，随手将剑尖上的血擦拭干净了，送剑回鞘。

元徵下意识地去寻找岑夜阑，岑夜阑正在同岑亦说着什么，一眼都没有看他。

元徵想起什么，道：“密道？”

元徵鲜少面对如此残酷血腥的战场。

“要怕死，你自己下去。”

“北沧关当时也揪出了不少，”岑亦叹了口气，“邹将军是边军老将，素来倚功自傲，想必是没有将阿阑的将令当回事，才有了今日之难，落得个以身殉国。”

方靖脸都白了，提着剑，小声地说：“这儿用不上咱们啊，阿徵，咱们就走吧。”

岑夜阑不言，岑亦点了点头，说：“听说还是殿下发现的那些密道，阿阑后来下令各城彻查核对名册，清算潜入城中的胡人密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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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徵说：“我不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胡人鸣金收兵，如潮水般退去，元徵才回过神，看着城墙下的尸体，身边受了伤的将士在痛苦地呻吟着，军医满头大汗地吩咐人将他们托抱回去。

“这个人——百死难赎其罪。”

第23章

陡然，一枚箭矢飞了过来，亲侍抬剑劈开，半步也不敢退。

岑夜阑脸色更难看，忍了忍，到底是没有骂出那句蠢货，只让那个将士下去了。

“将军，据线报，胡人潜入了玉屏关，大开关门，和突袭的胡人里应外合，”风尘仆仆的将士禀报军情，“玉屏关邹将军，已经死了。”

“回将军，昨日邹将军已着人安排撤离，百姓大都已撤出玉屏关，”将士道，“邹将军……邹将军说，玉屏关失守是他失职，他——”

边军中不乏在北境戍守了一辈子的，这样的老将大都心气高。岑夜阑固然声望高，战功赫赫，可到底年轻了，又只是岑家养子，名不正言不顺，自然就有不听话的。元徵冷笑道：“这算哪门子殉国，若非他自视甚高，玉屏关又怎么会丢，还累得将士枉死。”

楼上，将士或有提刀砍杀爬上来的胡兵，或有将偌大的滚石搬上墙头，顶着箭矢推下去，到处都是惨叫声和肉疼坠落的闷声，还夹杂着淹没在厮杀间的吼叫。

元徵年少时练武，他舅舅给他找的都是当世武学大家，就是给他喂招的人，也没人敢对他下杀手。

将士低着头，嗫嚅无言，“他们来得太突然，还伪装成了百姓……”

岑夜阑闻言看了元徵一眼，少年人锦衣染血，玉冠束发，眉眼飞扬的一张脸露出几分不驯的桀骜。大抵是才下战场，身上还带着血腥和锐气，看着倒比那副纨绔子弟的做派顺眼了许多。

过了片刻，岑夜阑说：“百姓可都撤出城了？”

元徵稳了稳心神，用力踢了他一脚，骂道：“滚，别往我跟前凑。”

厅中一片肃静，无人敢开口。

岑夜阑脸色沉冷，道：“两军交战之际，敌军是怎么潜进的玉屏关？”

战鼓擂动着，一声比一声激昂，沉甸甸地扣在心尖儿上。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厚重得让人作呕，元徵手刃过几个胡人之后，心里无端烧起了一团火，烈烈地燃着，他狠狠将剑尖送进一个胡人胸腔，温热的血水喷溅而出，染湿了元徵那身锦缎。

岑亦苦笑道：“殿下说的……有理。”

元徵偏头越过攒动的将士，目光直直地落在远处的岑夜阑身上，岑夜阑面容沉肃，冷静地下令指挥守城。

元徵说：“怎么，岑将军认为我上不得战场？”

这是最真实不过的人间炼狱。

元徵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