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夜阑面无表情地看了元徵一眼,漠然道:“殿下何意?”
北境的冬夜凄清孤寂,正当月圆,硕大的玉盘挂在天上,撒着清冷的银辉。岑夜阑一只手搭在城墙上,北沧关建关已久,墙面斑驳冷硬,摸上去却好像触碰到鲜血喷溅上去的黏腻感。
“少将军那时还年轻,差点领兵出城要拿玄戈的人头来祭奠将军。”
“呦,方公子还见过宫里的。”
岑夜阑不瞒他,直接说:“胡人部族众多,一贯分管而治,直到一年前延勒说服了各部落,结盟南下。”
元徵不惯穿那身厚重的甲胄,下了战场都是一身锦衣常服,肩上搭着黑色绒毛大氅,看着贵气又洒落,无端给这残酷战场带去了几分风花雪月。
方靖问:“什么香?”
岑夜阑说:“殿下是皇室,早晚要回京都的。”
岑家人大都活不长久,当年的常胜将军岑熹殉国那一年不过不惑。
方靖道:“行啊,你来京都,只管找我,有我和阿徵,你们要什么有什么。阿徵是不是?”
岑家在瀚州城里立了宗祠,一排排的灵位俱都是岑家人,十有八九都是战死沙场。
元徵屈指敲了敲城墙,突然道:“胡人侵扰边境向来不会久战,因为后续补给无以为继,他们今年摆出一副要同我们耗下去的架势,是胡人王庭发生了什么变故?”
他看着元徵,目光里露出几分嘲弄,“倒是殿下,若说木秀于林,谁比得过七殿下。”
元徵哼笑了声,懒散地靠着墙,说:“岑将军雪夜来此又是作甚?”
“听说京都繁华得很,走着都能闻着香,”一人道,语气里隐隐带着向往。
“还有勾栏的歌姬伶人,”方靖拍了拍大腿,“色艺双绝,莫要看他们出身民间勾栏,有几个姑娘比起宫里的都不逊色。”
老兵笑道:“他们兄弟感情是真的好。”
岑夜阑站了一会儿,拂了拂肩上的雪,抬腿朝城墙边走去。
元徵道:“难怪这么有底气。”
元徵懒洋洋地笑道:“还行吧。”
方靖嘿然道:“听说,都是听说。”
岑夜阑说:“殿下来此作甚?”
元徵爽快道,“自然。”
“那一场仗,也是在北沧城外,”有个老兵叹气,“岑熹将军和胡人的玄戈一战,将军身中一箭伤了肺腑,没挺几天就走了。”
元徵若有所思道:“听说胡人可汗只舒丹和延勒两个儿子,可汗属意舒丹,可延勒呼声却比舒丹高,看来他是想让舒丹借此机会立功了。”
元徵笑了声,“那倒没有,不过京都万宝楼的胭脂,醉仙居的酒那却是别处比不上的。”
“我能有什么意思啊,”元徵看着他笑,岑夜阑一张脸没什么表情,不知怎的,看在元徵眼里却分外生动,“不过提醒你,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朝中不知多少人在看着岑家,延勒这么做若是传回京都,保不住有心人弹劾你。”
岑夜阑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声音低低的,岑夜阑下意识地要退,元徵已经攥着他的手臂挨了过来,二人挤在城垛间,须臾就交手过了几招。逼仄之地施展不开,岑夜阑怕引起守城将士注意,有所顾忌,到底不过元徵恣意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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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岑夜阑一偏头,元徵已经站在了他身边。
岑夜阑淡淡道:“我行得正坐得端,何惧谗言。”
岑夜阑:“延勒野心勃勃,若是他继承了王位,只怕北境不得安宁了。”
一人道:“等打完这场仗,我想去京都里看看,给我闺女买七公子说的万宝楼的胭脂,她今年都十四了,快出阁了。”
元徵不知想起了什么,慢悠悠道:“我看这个延勒倒是对岑将军中意的很,屡屡撺掇岑将军投敌。”
岑夜阑不置可否。
元徵看着岑夜阑,低笑了一声,说:“岑将军这是担心我?”
到如今的岑夜阑,说得天花乱坠。
又有一人道:“七公子,你们从京都来,京都真的那么好?”
元徵无所谓道:“我都被父皇发落到这儿了,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又不像将军手握重兵,我有什么可被人惦记的。”
他说的少将军是岑亦,“后来被小将军拦住了,拖回的府。”
岑夜阑听着,恍惚也想起了他义父死的那一年。岑亦自小就仰慕岑熹,总是一口一个小叔叔,岑夜阑刚被岑熹带回来那两年,岑亦那时候还小,对他还颇有敌意。后来兄弟二人感情渐笃,即便是岑熹将戍北军给了岑夜阑,岑亦也没有说过什么。
几个将士轰然大笑:“脂粉香,酒香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