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抬眼，就见那几个京城子弟死死地瞪着他，都是元徵的亲侍。

岑亦是恨着岑夜阑的。

岑亦淡淡道：“不用了。”

发红，声音有些哑，说，不回来了，以后就剩下我们了……

转眼这么多年，岑亦想，小叔叔也要丢下他了。

岑亦久久没有出声，副将惴惴不安地开口，道：“将军？”

元徵怔了怔，脸色骤变，岑夜阑同样反应过来，二人脸上都有几分错愕，“……火药！”

“为什么会是舒丹，”元徵仍然想不明白，城中出现叛贼，大开城门，舒丹偏偏在此时入城，一切当真是巧得过分。拿下北沧关，击杀岑夜阑和他是大功，延勒岂会轻易将这功劳让给舒丹。

岑亦知道延勒做梦都想杀岑夜阑，北沧关如今就是一座空城，城门大开的空城，这样好的机会，他不会错过。

不过须臾，岑亦脸色大变，骂了声，“蠢货！”

谁都没想到北沧关内竟会出现叛军。

可小叔叔临终前最想见的，竟然不是他。

岑亦眉头紧皱，道：“胡人？”

方靖说：“岑亦，你今日所为，我一定会据实上报给陛下！”

只听轰地一声震响，不知何处屋子炸开，声势如浪，席卷而来，胡人大军顿时就慌了，惊得马蹄乱蹿，惊叫声此起彼伏。

可如果舒丹在此处，延勒又去了哪儿？

岑夜阑脸色难看，手中长枪上挂的红缨已经被血浸透，滴滴答答地淌着血水。

岑亦整个人都僵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也死了一回。

岑亦始终无法接受岑熹的辞世，他夜夜梦见岑熹，念得多了，自己都疯魔。他终日不振，直到岑夜阑把他按在岑熹的碑前，怒道，你要让义父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么？

岑夜阑和元徵几乎陷入绝境。

岑亦说：“无事。”

在那一刻，他对岑夜阑生出一种近乎怨怼的情绪，经年累月，如同埋在骨髓里的沉疴，通通爆发了出来。

数千守城将士活了堪堪百人，一路且战且退。本就正当寒冬，北境干燥之际，大火渐渐燃烧起来。

岑亦睁大眼睛，可却敏锐地感受到了岑熹的难过，慌了神，抬手拿小小的怀抱抱着岑熹，说，小叔叔不要难过，亦儿不问了，亦儿陪着小叔叔。

远处是逐渐逼近的胡人大军，为首的，竟不是一直围城的延勒，而是胡人大王子舒丹。

陡然一支冷箭疾射而来，元徵险之又险地避开时，箭势刮过脸颊留下冰冷的痛意，他屈指一抹，脸上已经渗出了血。

岑亦猛地翻身上马，道：“传令下去，迅速整军回瀚州。”

元徵喘了口气，抬头看去，长街广阔，周遭店铺鳞次栉比，本是顶繁荣的朱雀大街，如今被战火燎得一片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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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一缕晨光划破了黑夜，岑亦只听见里头岑夜阑一声“义父”，脑子里陡然空白一片，他猛地推开门，岑熹神色平静，已是溘然长逝了。

岑亦看着山峦间的红日，想，天亮了，岑夜阑和延勒是不是已经死了。

岑亦颤了颤，将额头抵着冰冷的墓碑，像触碰岑熹的手，他挡了挡自己的脸，而后他看见了岑熹的陵墓，他还看见了岑夜阑。

方靖气急败坏地踢了脚石头，却见一个斥候来报，说：“将军，我们在前方发现了许多马蹄印，看痕迹，是胡人。”

岑亦不为所动，说：“你去啊。”

城门大开，大批胡人已经涌入北沧关，不知何处起了火，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和血腥气。

空气中弥漫着硝石火药的味道，混在燃烧的烟里，极淡，却瞒不过岑夜阑和元徵。

方靖道：“此处怎么会有胡人？”

副将道：“小少爷和百姓藏在一起，是否要留下几个兄弟……”

“是，将军！”

不止一处，接连几声巨响，火势连绵，转眼就要将偌大朱雀大街吞噬。

岑夜阑面沉如水，没有说话，冷风裹挟着血腥味和硝烟冲入鼻端，他皱了皱眉，说：“……这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