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夜阑脸上不见血色，元徵攥住岑夜阑的手，那几根手指冰冷发抖，仿佛极力隐忍着巨大的痛楚。元徵眼中掠过阴霾，他盯着岑亦，几乎就想让他闭嘴。

岑夜阑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他声音冷静，字字清晰地传了出去，“为人臣子，你蔑视皇恩，上愧对君王，下有负百姓。”

诛字一落，箭已离弦，直朝岑亦而去。

分明离得这样远，岑夜阑却仿佛听见了箭矢洞穿躯体的沉闷声响，恍惚间，只觉天地都似乎一点一点碎裂了似的。

岑亦手脚都拖着沉重的铁链子，他冷笑道：“岑夜阑，你怎么就没死在北沧关，啊？”

“若无我岑家世代戍守北境，你元家天下岂能有今日太平！”

元徵怔了下，岑夜阑已经将他手中的弓夺了过去，他搭箭拉弦，面色冷硬，道：“岑亦，身为戍边大将，你通敌叛国，罪不可赦。”

岑亦道：“杀了我！”

城上所有人都一动不动，透着死一般的寂静。岑夜阑慢慢放下弓，看着城外孤零零的岑亦，尖锐的痛楚如潮水一般轰然破开闸门，掀着浪头兜头罩了下来。

“北沧关的火药是我放的，是我特意引你来的北沧关，驰援北沧关从头到尾就是个局，”岑亦声音响彻整个战场，他说，“小叔叔让你当这北境主帅，你连处决叛徒都还要如此优柔寡断么！”

“其罪——”岑夜阑只觉字字如刀，他唇齿都是血腥气，“当诛！”

他提了一口气，肺腑刀刮似的生疼，岑亦喝道：“岑夜阑，你连亲手杀我都不敢么！”

说罢，延勒便率众离去，岑亦直接被胡人丢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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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夜阑气血翻涌，一口心头血哽在嗓子眼，他咽了咽，寒声道：“延勒，士可杀不可辱，你今日如此辱我兄长，我必要你千百倍偿还！”

赵一青就在他身边，愣了愣，难以置信道：“将军，那可是侯爷！”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岑夜阑抬起眼睛，直直地盯着延勒，恨得几乎捏下城墙垛口一角。

实他本该被千刀万剐以祭我大哥，可我想着你们兄弟情深，你我相争多年，如何也得让你见见你这大哥。”

元徵脸色沉了沉，弓弦拉满的刹那，却听岑夜阑说：“弓给我。”

延勒说：“抑或，你用自己来换岑亦啊，你过来，我放他回去。”

“延勒，你速速将我们将军送回，否则踏平你王庭！”

延勒嗤之以鼻，道：“就凭你们？”他看着岑夜阑，说：“岑夜阑，你好好想想。”

岑夜阑还未说话，当中一个脾气暴躁的将领已经破口大骂，“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延勒眯了眯眼睛，拊掌而笑，道：“好一个大义灭亲的岑将军。”

岑夜阑霍然睁开眼，冷冷地盯着赵一青，赵一青喉头动了动，手中握着的弓用力拍在城墙上，岑夜阑看着，将将伸手之际，元徵却将弓拿了过去，他说：“岑亦通敌叛国，要处置，也该是我来。”

岑夜阑却慢慢挣开了元徵的手，挺直脊背，沉声道：“大哥——”

“岑夜阑，来日方长，这场仗，咱们没完！”

岑亦仰着脸，嘲道：“一个被我小叔叔带回来的乞丐，他也配？”

突然，岑亦却笑了起来，他笑声嘶哑，身体都不住颤动，说：“谁和他兄弟情深？”

岑夜阑眼睫毛颤了颤，须臾之间鸦雀无声，城楼上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岑夜阑。

延勒啧了声，道：“果真兄弟情深，好让人感动。”

“闭嘴！”岑亦踉跄了一下，他对岑夜阑冷冷道：“岑夜阑，你还在等什么？”

“不若这样，你将瀚州给我，我便留他一命，如何？”

元徵直接抬弓抽箭，对着岑亦，岑亦却冷笑道：“不过一个食民脂民膏的纨绔，你凭什么处置我？”

岑夜阑闭了闭眼，哑声说：“弓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