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竟是一具尸体,被人抹了脖子,鲜血尤热,汩汩流淌。
身后死士紧追不舍,成槐发现这人对溶香坊似乎十分熟悉,二人只挑复杂巷道走,死士竟一时追不上二人。
成槐年纪不大,瞧着瘦弱单薄,下手却凶得狠。他是宦官,说话却带了股子低低的喑哑,慢慢道:“不忠不孝之人给的荣华富贵,”他扯了扯嘴角,说,“脏。”
司韶英道:“陛下英明。”
门外自陈罪状,将一切都认了下去,可他到底是望北侯,又涉叛国这等诛九族的重罪。朝廷若要追究,岑夜阑势必不能轻易置身事外。
对方低声说:“在下岑将军麾下周磬。”
第68章
话还未出口,就对上一双困兽似的眼睛,染着猩红,浑身浴血,手中匕首滴滴答答的,凹槽里勾着血肉。
“放肆!”那人恼羞成怒地喝了一声,剑势逼人,成槐用的是短匕,寸短寸险,战过数十招,成槐肩膀已受了一剑,整个人滚下屋脊,生生呕出大口血。
“正是,”周磬回头看了一眼,他手里提着长枪,红缨已旧,枪尖却犹有锋芒。二人转过一个拐角,周磬猛地松开成槐的手,说:“我已经传讯给了将军,将军很快就会来,你一直往前跑,别回头,我去拖住他们。”
眼见着数人提刀逼近,成槐咬了咬牙,几乎就要勉力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却见陡然几支箭自他身后射出,直冲死士而去。
司韶英脸上露出笑容,轻声道:“阿珩,当年若不是你帮我,我只怕回不了河东,一辈子都要困在京畿。”
长夜漆黑难明,更夫走在长街上,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敲了几下梆子,刚刚要吆喝两声,不留神脚下被绊了一跤,直接摔在了地上。
须臾间,更夫只觉喉间陡凉,天旋地转间,隐约见数十道黑色身影自远处追来,裹挟着浓郁的血腥气。
“千万保重,活着见将军!”
他师父为了带出这份遗诏,不惜豁出命去,成槐承他遗志,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份遗诏大白于天下。
那人冷哼一声,“你一个小太监,势单力孤,拿着这份遗诏又有何用,还不如老老实实交出来换它个荣华富贵。”
藏身之处的那把火越烧越旺,须臾之间,就蔓延开来,坊中惊叫声连连,一片兵荒马乱。成槐盯着火光,眉眼浮现几分阴狠,那点红痣点着,不似菩萨反像罗刹。烧吧,烧吧,最好将满城百姓都惊醒,成槐想,他既全不了师父遗志,倒不如闹得人尽皆知,玉石俱碎!
成槐不甘心。
更夫气恼地骂了声,“什么地方睡不好,睡大街上,”他摔了个狗啃泥,恨恨地踢了地上的东西一下,摸索着捡起灯笼一看,顿时吓得惨叫出声,“死……死人!”
“士为知己者死。世家已经不是当年的世家了,你想要砸碎这沉朽士族,世间不公,我便陪你一起!”
成槐心思一转,道:“岑夜阑岑将军?”
身后死士如附骨之疽,恨不能要他性命,成槐知道,这些人要的不是他的命,而是他身上那份催命的遗诏。
沾了他师父的,如今也要沾上他的。
有人自黑暗中抓住了他的手,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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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槐仰身避过,血滴落瓦沿,冷笑道:“遗诏在我身上,杀了我,遗诏就是你的。”
元珩看着司韶英,叹了一声,道:“韶英,这么多年,我身边能信的只有你了。”
他抬起头,只见远处几幢平矮的屋舍冒着烟,火光冲天,更夫一个激灵,猛地反应过来,大声叫道:“走水了!来人啊,走水了!”
逃出一段路,成槐就敏锐地发现这人右腿竟然微跛,“你是什么人?”
那些死士不是好相与之辈,为首之人戴恶鬼面具,一剑斩来时,说:“成槐,交出遗诏!”
成槐当即收住了下意识刺向对方的匕首,借着力道,二人钻入了另一条小巷。
成槐眉毛一拧,深深地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中年男人,对方却已经头也不回地提枪就冲了出去。成槐抬手按了按胸口,用力攥紧匕首,脚下却朝着周磬所指的方向跑去。
成槐纵身翻上屋顶,躲开身后疾射而来的弩箭,五指黏腻,手中短匕滴滴答答淌着血,身上那身深色衣袍已经被血染透。
成槐知道这些天一直有人在找他,可他逃出皇宫时就受了重伤,只能东躲西藏度日。
这人生的年少,面容普通,眉心却有一点红痣,添了几分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