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徵一言不发,沉默地看着岑夜阑。
元徵看着岑夜阑,只觉百看不厌,恨不得将这个人藏进心窝里,仿佛将他嵌进去,他便像重又活过来一般。
岑夜阑哑然,无奈一笑,“元徵,你能不在乎,我不能。”
“你将我困在这宫里,”岑夜阑道,“和杀了我无异。”
长夜寂静,岑夜阑声音也不疾不徐,慢慢道:“你恨他们对先帝遇害一事无动于衷,恨他们是非不分,要翻旧账,所以让李安郁彻查元珩元承一党。可这一查,这满朝文武,只怕大半都要牵扯其中。你要杀,能将他们都杀了吗?”
闱多年,有所顾忌,难免择中庸之道,不敢冒一丝风险。”
元徵呆了呆,半晌,问:“你不想走么?”
岑夜阑没说话,元徵心里有些发慌,他抓着岑夜阑的手,说:“阿阑,你别怨我……”他看着岑夜阑,“我只是……只是怕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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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徵听见那两个字,嘴唇紧抿,恨么?自然是恨的,他父皇之死和元珩有关,元珩苦心经营,还骗他多年,对他痛下杀手,累得齐铭横死,方靖至今卧床休养,怎能不恨?可恨之余,却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他盯着岑夜阑看了半晌,直接就床外一躺,闭上眼睛,还背过身,一副气闷的样子。
岑夜阑恍了恍神,一时间不知是梦里还是现实,隐约间记得,元徵就喜欢这样缠着他。当初在北境时,二人欢好过后同床共枕,元徵大狗似的黏人,隆冬天身躯热得像火炉,能将他热醒,不耐烦地搡开,偏元徵没皮没脸又缠上来,睡意惺忪时,岑夜阑若斥责他,那小子就敢凑上来堵住他的嘴,含糊不清地叫困。
岑夜阑深深地看着元徵,说:“你是一国之君,立个男后,如何面对这满朝文武百官,天下万民?”
“他日史官再记上一笔,必定贻笑千年。”
过了许久,元徵说:“说来说去,在你心里,我都是微不足道的。”
岑夜阑的目光落在元徵的手上,心软了软,平静道:“所以你将我困在这宫里做你的——禁脔?”
殿里摆了滴漏,水滴一声又一声,拉长了这寂静的长夜。临到三更天,元徵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元徵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安心觉了。自元徵回京之后,他总梦见他父皇躺在龙榻上,满床血腥,周遭俱是吃人的魑魅魍魉,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后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后来登基为帝,元徵成了帝王,坐的是龙椅,躺的是龙床,却越发难以入眠,梦里光怪陆离却无不让元徵冷汗涔涔地醒来,辗转反侧,生生睁眼到天明。
岑夜阑看着明黄床帷,一只手枕着后脑,说:“元徵,你恨元珩么?”
元徵死死地盯着岑夜阑,只听岑夜阑看着他,说,“放我离去吧。”
元徵:“不是禁脔!怎么会是禁脔!”
元徵恨声道:“他们如何面对是他们的事,后人评说自由他们去说,我只要现在!”
“我是臣子,为人臣子,岂能让君王因我蒙羞?何况我曾立下誓言,有生之年必定踏破胡人王庭,让之再不敢南下。”
“……”岑夜阑头疼得揉了揉眉心,没忍住,对元徵说:“滚下去。”
他喃喃重复道:“我想立你为后的,我要立你为后,立你为后……”
直到岑夜阑睡熟了,元徵才慢慢转过身,眼也不眨地看着岑夜阑。
元徵冷冷道:“你死心吧。”
元徵张了张嘴,艰难地叫了声,“阿阑……”
元徵愣了。
“趋利避害本就是人之本性,杀之不绝,斩之不断。”岑夜阑说,“水至清则无鱼,你即便将他们都杀了,也还不了这朝堂一个朗朗乾坤。”
岑夜阑:“……”
第79章
他声音不自觉提高了,看着岑夜阑,又低了嗓音,说:“我怎么舍得……阿阑,我想你我在一起一辈子,我从来就只想要你,我想立你为后——”
元徵道:“我本就最没有体统。”
岑夜阑静了静,道:“荒唐,立一个男人为后成何体统。”
岑夜阑说:“想。”
翌日,岑夜阑醒来时,就察觉腰上一条手臂箍得用力,底下也压了条腿,是个占有欲十足的姿势。
岑夜阑偏头看着元徵,元徵低声说:“你不怨我么?”
过了许久,岑夜阑在元徵身侧躺了下去。长夜漫漫,偌大寝殿间只有二人的呼吸此起彼伏,元徵听着岑夜阑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才睁开眼睛。殿里点着宫灯,壁上嵌了夜明珠,灯火昏暗,隔着明黄的帷幔,多了几分隐约的朦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