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在耳边的鼓碎了，他像是突然被人从水中拖拽了起来，视线重新变得清明，声音也不再轰隆不清。

荆寒屿给与他的是皎洁，他却再一次给与荆寒屿血污。但这一次他不害怕，也不想逃避。他可以污染他的月光，那是他独一无二的印记。

还有无辜死去的大学生、被教唆的淡文和刘野青……

“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它们正在夜晚轻柔的月色下龟裂，他听得见那种细微的，寸寸裂开的声响。

荆寒屿亲吻他的指尖，看到手掌的伤口时，眉心紧紧皱起来，他几乎是立即感知到了荆寒屿的愤怒。

然后是一声不逊于爆炸的巨响，邪恶分崩离析，化作月光里的齑粉。

那时候也是这样，他一身的血，意识脱离了身体，没有人能将他唤回来，警察怎么叫他，他都没有反应。

月亮高悬于天，从未沉没，却将所有的光亮和所有的温度，毫无保留地给与了他。

但是在这一刻，他彻底想起来了。

就算是怪物，也贪恋这一刻的护佑。他带着哭腔向荆寒屿告白，换来更深的拥抱，换来荆寒屿从未放弃的寻找。

“不怕。”荆寒屿拍打着他的背，“雁椿，我在，别怕。”

还有荆寒屿，找了他十年的荆寒屿，他们本来不用错过这十年，他是个怪物，但是在荆寒屿身边，他可以当一个普通的正常人！

“寒屿，你为什么这么幸运？”万尘一笑过之后，声音变得更加沙哑苦涩，“我……”

她站在万尘一面前，嘴唇动了几次，都说不出话来。直升机舱门关闭之前，万尘一看看她，又看向她后面的雁椿和荆寒屿，神情是失败之后绝望的平静。

荆寒屿脸上是很少显露的急切和不安，衬衣上有汗水，裤子上还有不知道在哪里沾上的尘土——像是在砂石地上摔了一跤。

“荆……”

总是这样，荆寒屿不害怕他染上的血，不怕他拴不住的怪物，不怕他流露的残忍和冷酷。隔着十年，他们都长大了，荆寒屿还是像当年一样抱紧他，给他体温和心跳。

这个和自己的哥哥斗了一辈子的企业家，恐怕从来没有承受过这样的冲击。

刚说出一个字，身体已经被重重拽向前方，荆寒屿用力地抱着他，和他一身的血，和他的怪物，和他与生俱来的邪恶。

十年前，他在应激下忘了荆寒屿来救他时的事。前阵子，他模糊想起一些片段，但它们显得很不真实，像是荆寒屿刻意灌输给他的。

后面的话断在剧烈的咳嗽中，万尘一站不起来，最后是被担架抬上直升机的。荆彩芝已经赶到，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得面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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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月光不沉

他眨了眨眼，下意识用手去擦眼睛，想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荆寒屿周遭到底有没有那一圈温柔的月光。

他看清朝他走来的人，是荆寒屿。

这个罪魁祸首，剩下的只有垂死挣扎。

雁椿抬起沾满血的手，捧住荆寒屿的脸，虔诚地凝视那双深沉的眼。

是荆寒屿从血泊里把他抱起来，告诉他不要害怕，上了警车，还将他抱在怀里。

一切悲剧都源自地上的这个人！

让他清醒过来的是一声低沉而急促的：“雁椿！”

手腕却在此刻被捉住，荆寒屿深深地看着他，这一眼沉重得几乎要将他吞噬掉。他蓦地颤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满手的血。

不过万尘一已经被特警制住，就算没有，也已经被他打得失去攻击力。

填满他脑海的是郁小海被残杀时绝望的喊声、乔蓝和乔小野没有温度的身体、他给乔小野攒的再也花不出去的医药费、许青成站在郁小海墓前平静又孤独的笑容……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清算，万尘一断断续续的笑声就传了过来。

雁椿猛然深呼吸，一双手将他从无序和失控中拉了回来，他的双手也颤抖着抱住了荆寒屿的后背。

雁椿转身，下意识挡在荆寒屿跟前。

但在雁椿眼里，向自己奔跑而来的人仍旧皎洁得像山间的月色。明亮，却不刺眼，足够照亮他的视野。温暖，却不灼热，能够拥抱他，被他拥抱。

荆寒屿不从容也不体面，甚至很狼狈。

雁椿的视线在眼泪中模糊，听觉也变得闷钝，特警上前想拉住他，他却浑身发抖，差一点对特警动手。

他忽然就失去反应的能力了，刚才蜂拥的暴戾像是凝固在了高处，它们让他显得像个残忍的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