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些话隐没在风中,不甚清楚,但是只听闻一鳞半爪。“说不得,他才是头一个要你死的人”,“何不以发覆面”,如此种种皆是因他而起,阿枝遭此羞辱,东宫仿若浸没苦海,心痛如绞。
牙齿咬破皮肤,这种疼痛算不上什么。
毋庸置疑。
此情此景,这般躲闪回避,正如一簇火苗落入稻草堆。
,当先治心。可是他错了,自从见到她那一刻起,那些酸涩苦痛齐齐翻涌,涤荡难平。
从前那些抵触回避,如今他皆能感同身受。
东宫神色微变,掌心越握越紧,力气大的好似捏碎她的手骨般......阿枝什么都不问,自顾自便决定两人的事。她总是这般,什么事都瞒着他,就连这样惊天之事,也半点口风都不露。她半点也不信他,却信旁人一言半语,东宫眼中染上狂乱沉色,他质问:“你怕孤?”简直匪夷所思,东宫双臂收紧,将她彻底拢在怀中,不可置信的反问:“你怕孤?你信他的话。你信,孤要伤你?”
兄弟孔怀,此事源于前朝,时年京兆人兄弟分家则分紫荆,一夜之间紫荆顿绝。后人有言:本同株不相分,分则亡。
腥甜气弥漫口中,卓枝恍然,她退后半步,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东宫没有再度阻拦她,很顺从松开双臂。卓枝垂首,她低声欲言,未曾想一低眼却看见浅色苎罗上襦沾染了点点血痕......是刚才受的伤吗?
可还是使他周身一顿,燕同低眼,此时此刻,他终于静下心神好好望着怀中人,数日未见,阿枝身量又单薄许多,孱弱不堪,他的眼神微停,只见那双凝雪的皓腕已经被他握出青紫痕迹。好似一瓯冷水当头直泼,他倏然冷静下来,手臂缓缓松开,可不消片刻而已,复又抬臂轻柔的环着她。
他胸口阵阵抽疼,好似腔中囚禁着一只看不清面貌的邪魔异兽,稍有不慎,它就会破笼而出,像方才那般无所顾忌,言语无状。他多多少少有所察觉,如今他是有些不正常的......卓枝仍是默然无声,东宫只能瞧见她朱唇紧抿,失了色般苍白惨然,东宫竭力压抑心底即将沸腾的情绪,他微微靠近,又唤了一声,“阿枝。”
他声音愈低,瞳仁却更亮,好似草上明霜,虽耀耀不久长:“孤,”他停顿片刻,肃容万分郑重,仿若立誓般:“我绝不会伤你,阿枝,纵使前事不成,如今你我也是,兄弟孔怀,”
卓枝呼吸一窒。
她这般回避拒绝的姿态,东宫只觉莫名恐惧。他平生从未有这种恐惧,那是一种即将失去的感觉,促使他更是极力挽回,他怀抱愈紧,将卓枝深深禁锢怀中,如此勉强感到些许安全,他语无伦次:“阿枝,我们......”
她暗暗心惊,顿时失色,反射性看向东宫前襟,她低声暗语:“怎会,怎么会如此?
虽然事无转圜,已成定局,他们之间唯有一种联系,那就是伦常血脉。
系统仍在倒计时催促着,她挣扎着抽回双手。
他话未说完,颈侧顿疼。
卓枝浑身一颤,似有火烧。电子音闪烁在她耳畔,仿若死神低语,她迷惘摇首,不禁微微颤抖,只依据本能侧身闪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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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畔。
原来只想远远在院外看她一眼,谁知就听到连番羞辱,他想也不想,杀意萦心,径直掷出手中长剑。
此时此刻他心中竟只有可耻的贪恋不舍,没有半分悖逆人伦之自责,他不禁自嘲苦笑,可见自幼苦读的圣人之言早被他抛之不见,他心里却隐隐有个莫名的念头,他想这大约,这次应该是最后的亲近。如此也总该顺着她的意思,不惹她伤怀。
“悖逆人伦”、“卧病在床”最终和“同气连枝”汇聚一团,统统涌进脑中,她头疼欲裂,拼命挣扎,此时她只想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蒙上头脑,什么都不听不想不说。
可她像鸵鸟一般,不愿听这些话,更不愿听东宫亲口告诉她这些话,此时此刻她终于找回声音。像是命令哭泣或是哀求:“......你不要说了。”东宫置若罔闻未曾停止,他声音愈发低沉,一字一顿,那些话依旧清晰地传入她耳畔,“......同气连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