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你不相干。”谢青鹤对“让你做我唯一的魔”毫无兴趣。

上官时宜对谢青鹤而言，绝不仅仅是师或父那么简单。世人道严父慈母，事实上，哪个孩子会喜欢父亲的严厉呢？会承认父亲的严厉也是一种爱，无非是因为子女必须依托父亲的身份地位，才能光明正大的立足人间。母亲给的是照顾与关怀，父亲给的则是身份与供养。

不老魔尊活得比旧怨魔尊更长久。

旧怨魔尊原本踮着脚尖，试图自己把剑拔出来，努力了几次都被恐怖的威压拍得抬不起手来。正想第五次尝试，他就听见了谢青鹤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这句话。

那一瞬间，旧怨魔尊面对的不似一把剑，而是高如青山的巨浪，拍得他晕头转向，久久不知身在何处。勉强镇定下心神，带了一丝禅意的短剑仍旧死死钉着他。

黄昏的时间再短暂，这一抹夕阳也决不允许被算计。

谢青鹤则蹲在不老魔尊身边，低声问话。

旧怨魔尊也很焦急：“我没有骗你！你又怎么保证他不撒谎？他如今可是阶下囚！”

谢青鹤却突然靠着街荫席地而坐，不老魔尊的皮囊倒在地上，那群魔修自谓魔门中人，却根本看不见处在心魔池里的谢青鹤，没头苍蝇似的围着不老魔尊的皮囊团团打转。

谢青鹤用六识神通隔绝了与不老魔尊的对话。

大魔尊也不行。

上官师父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没有跟他说太多，他确实对魔类的了解很少。可旧怨魔尊掌握的也不是垄断性的消息。满地乱跑的魔修，武兴城里还有两个魔尊，问谁不是问？

他害怕那个背篓，藏在上官师父的臂弯和披风里却很安心。

“难怪你拉不进来……”旧怨魔尊喃喃。

再往前看下去，那是长长的一条街。

“我没有听错，也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是……你要渡大魔尊？”旧怨魔尊不可置信。

“我猜，你肯定不知道，大魔尊在我这里。”

直到谢青鹤与不老魔尊沟通完毕，旧怨魔尊眼睁睁地看着不老魔尊离开了皮囊，径直飞入了谢青鹤手腕上的一颗却魔珠内，整个魔都不好了：“他说了什么？！你竟然放了他！”

远处还能听见人群的喧闹声。

夕阳无限好。

谢青鹤带着那柄短剑，就似入手了把玩多年的玩具，随手挽了一朵剑花，呲地一声。

他想起刚才施用的寂心咒，不由得暗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魔尊不仅能与一切魔念隔空沟通，只要双方愿意，魔尊与魔尊之间也可以隔空沟通！寂心咒毁了一切。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就算你把入魔的人拉进来了，你也出不去。心魔池不会注意到你的进出，因为就算入魔也只是这么一点点……它不可能连大魔尊也认错。所以，你骗不过心魔池。”

当然，旧怨魔尊可能撒谎，不老魔尊也可能撒谎。他们俩一起撒谎，或者一个说真话，一个说假话。如何从中判断出其中的真相，还得谢青鹤自己斟酌。

魔是会撒谎的。魔也最擅长蛊惑人心。若以为魔单纯偏执仅有一副面孔，那也太小看魔了。

这里离着悦来客栈不远，几百个年轻气盛的小侠客，一旦不受魔音蛊惑，马上就要复仇。

他不信旧怨魔尊。

青石铺成的路面已经被来往的马车与行人走得坑坑洼洼，高低不平。可铺了青石的路面，总比全是泥地的路好走。谢青鹤记性很好，他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小得能被放进背篓，上官师父把他从背篓里抱出来，一路抱上了山。

山路不好走。前一天下了一场暴雨，满山泥泞。

我为主，随我身侧，要么化作飞灰。还想着回去呢？”

很多事情去问老人家，比问年轻热血喜欢讲义气的莽汉靠谱。

上官时宜给予谢青鹤的，既有高人一等的身份来历、才华权势，也有近乎宠溺的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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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太过震惊，他在一瞬间失去了表情。没有表情，脑子空白。

他不仅仅是师父，亦身兼父母二职。

谢青鹤看着长街尽头，看不见远处的城墙，只能看见城外连绵起伏的青山，与渐渐落下的日头。

旧怨魔尊一愣。

谢青鹤平时喜欢顶嘴，还总是跟师父开玩笑，瞎胡闹，可他绝不会背叛上官时宜。

旧怨魔尊只能看见他在和不老魔尊说话，并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

“你想要出去，只有我说的办法。”旧怨魔尊咬牙。

谢青鹤没有说话。

旧怨魔尊本就只有一道地魂，居然被那把剑生生钉在了沿街店铺的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