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戴尔城 (第三天下午晚些时候)
话音刚落,第三支箭“噗”地斜穿过道尔森的脑袋,箭头从下颌下方的胡子里穿出来。赫鲁根的斧子僵硬地举在头顶,呆望着道尔森。道尔森瞪大着眼睛,望着赫鲁根,古怪地扭动了一下下巴,一股血水从他的嘴角流出来。他已经变软的手臂最后刺下又一刀,然后缓缓地向前面倒了下来。赫鲁根吓得倒退了几步,“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斧子落在一旁。在他鞋底前方,浓稠的血从倒下的道尔森的头面下方流出来,染红了夏日柔软的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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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尔森的双眼血红,右手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短刀,向下猛刺。乌米娅绝望地腾出手来抵挡。第一刀就刺穿了她的手掌。她被卡住的喉咙已经叫不出声。
“基利昂说的牛车一直没来。”他解释说,“我上了钟楼顶上,也看到了。我想也许这样更方便一些。”
哈尔迪尔低头哀悼。
莱格拉斯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钟楼顶上下来的,或者是怎样沿着石阶,从小巷穿到大路,然后一路往城东长湖方向走。他拖着一张空着的弓,弓缘蹭在了粗糙的青石地面上,弓身磕到台阶或者石子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咯咯”声。这是射手的大忌。但是他已经无所谓了。戴尔城的卫兵跟着他,掩饰不住兴奋地对路人说:“看呐!精灵神射手!他直接从钟楼顶上发的箭!”人类的孩子围着他跑,唱山歌一样地嚷嚷着:“哦!哦!神箭手!神箭手!”但是他已经感觉不到了。路过的人群里,包括时不时地夹杂着的几个矮人,惊讶而景仰地望着他,给他让出路来,用不同的音量传颂着:“看呐!绿林的精灵王子!”有违他父亲的意愿,他的身份已经完全暴露。但是他也已经顾不上了。
地毯的边缘碰到卢卡斯的胳膊的时候,他渐渐收住了哭声,缓缓地放下了乌米娅的尸体。他伸手把毯子的最后一点卷开,盖住了乌米娅的头脸。然后他抬起眼睛,看了哈尔迪尔一眼,真诚地对说:“谢谢你。”
路人这才敢从大陆上下来,围拢过来救助这两个女孩。
商贩,无论是人类还是矮人,围拢在靠近草地的大路上,却没有人敢上前。断了手的卫兵的惨叫已经变成气息奄奄的哀嚎。乌米娅抓住道尔森的左手,拼命地想要掰开他的手指。道尔森用力一甩,把手斧和抓住他胳膊的赫鲁根一起向前甩去。他的力道如此之大,赫鲁根翻滚了几下才停住。
第二支箭“铎”地一声射进更近的大树的主叉上。
他只感觉到疼痛。心底深处的粗糙的猛烈的疼痛,痛失的空虚感,和深深的悔恨。他转眼间就失去了三位族人:深得信任的管家;机敏强干的战士;温柔可人的乐师。更痛心的是,这里甚至不是任何战场,也没有任何天灾。恰恰相反,没有比这天更风和日丽的日子,也少有比眼前的戴尔城更和平开放的地界。他尤其不能原谅自己的是乌米娅的死。绿林精灵们听着她的歌声长大,在她的琴声中结成配偶,又把孩子交给她学习音乐,一代又一代。她的琴声抚平过多少伤痛,她肩头抚慰过多少孤儿。
莱格拉斯的喉咙哽咽着,不知
哈尔迪尔吃力地在近旁的草地上放下一样东西。他擦了把汗,四下望了一下,从树荫下捡起深红色的野餐地毯,抖抖干净,卷起后夹在腋下。他走到莱格拉斯的对面,在乌米娅的尸体旁跪坐下来。他把地毯卷盖在乌米娅的脚踝上,然后向上一点点摊开。莱格拉斯感激地望了他一眼,无声地加入了他。
两个吓得动弹不得的女孩见那矮人伸出的手,齐声尖叫起来。
在湖边的草地上,女仆哭哭啼啼地扶着两个女孩上了另一辆马车。断手的卫兵被人抬走。矮人乌尔本和赫鲁根被赶来的卫兵们绑起。他们不停地喊冤求饶,又有路过的矮人试图为他们求情。有人帮着拦下了那三个矮人的牛车。拉车的牛见到陌生人,紧张地哞叫着。路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莱格拉斯这才发现,哈尔迪尔已经把裹在他的披风里的博朗格的破碎的尸体背到了这里,放在了乌米娅的旁边。
这些嘈杂的声音,莱格拉斯都听不见了。他耳朵里只有卢卡斯的压抑不住的哭声。他跪坐在乌米娅的头边,紧紧抱着她血肉模糊了无生气的躯体,抛下在其他族类面前的矜持,像一个小精灵一样放声痛哭着。莱格拉斯默默地跪坐在乌米娅的脚边,躬身拉平了她的裙角,盖住她的裸露的腿。他不敢去看她被刺得血肉模糊头脸。也不敢直视痛苦万分中的卢卡斯。
乌尔本终于拉住了马。他拉开倒塌的马车顶,撞开变形的车门,喘着粗气,问那里面的两个女孩:“你们没事吧?我帮你们出来?”
赫鲁根从地上爬起来,眼前的血肉模糊的景象让他毛骨悚然。他赶忙抽出自己的手斧,跌跌撞撞地冲回道尔森面前,举起斧子大喊:“快住手!不然我砍啦!”
第一支箭深深地射进了女仆身后大路旁的草地的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