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无助又惊惶，手臂后背一道一道的，都被抽红了，他攥着陈旧的书包，眼泪簌簌往下掉。

天气热，饮料的添置频率就变得高了。

高中生看着受的脸，还未开口，突然听见对面传来哐当的碎裂声，紧接着，又是几声吵嚷骂叫，那是住在受对面屋子的一对情侣。

受又想到了高中生。

受有些受宠若惊，说，“不……不用了。”

说罢，滴水的书包甩上肩膀踏着黑暗走了。

受畏惧暴力，甚至恐惧暴力。

。

店里的收银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圆脸，扎着马尾，叫秋秋。晌午天热，她点了两杯奶茶，大大咧咧地拿了一杯给受。

他辍学那一年，正和高中生差不多的年纪，他爸拿着棍子指着他，气得脸红脖子粗，神情憎恶，仿佛他是什么恶心的蛆虫变态。

受说：“你先……先上去吧。”

受在一家连锁超市做理货员，他文凭不高，又不善和人打交道，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工作。

话还没说完，衣襟就被人攥紧了，高中生冷冷地盯着他，眼神凶戾冷漠。

小姑娘说：“客气什么呀，给你的，我戒糖——只能喝一杯！”她一边说着戒糖，一边又快乐地吸着奶茶，眼睛期待地望着受，说，“喝嘛，很好喝的。”

高中生却侧过了身，道：“你先。”

高中生沉默而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突然，受停了下来，一双鹿也似的眼睛望着他，犹豫了一会儿，说，“再见。”

他让他滚，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

男孩儿怎么会是这样？

在现实里，即便是他人的善意都会让受感到不安。

受愣了愣，短短二十几级台阶，受却觉得分外漫长又极具压迫，大气都不敢喘。

受局促地道了声谢，将货架上的饮料摆得齐整，又搓了搓汗湿的手心，才去接那杯冰凉的奶茶。

年轻，三天两头的吵架，高中生和受都见过。

这是受听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无论是学校，还是在家里，好像他是个异类。

高中生攥着对方衣襟挡在他面前，手臂肌肉结实，豹子似的，充斥着爆发力。他保护性的姿态让受惊讶，可其中透出的暴力凶狠却让受心惊胆战。

受戴着工作帽，蹲在货架面前理着架子上的货物。

高中生回过头，就见受睁大眼睛正看着他，高中生手指不自然地紧了紧，有点儿懊恼，开口，说：“再见。”

受抬起眼睛，看了眼攻，高中生又错开了目光，受越发无措，他不善和人交际，只是和高中生这么站着，就觉得心里忐忑难安。

高中生不自觉地捏了捏手上的创口贴，目光下移，滑过他紧绷的脊背，裹在裤子里的屁股。受今天穿的是黑色裤子，腰很细，一抬腿上楼，勾勒出饱满的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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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看着他的背影，紧张防备从四肢百骸和每一个毛孔里钻出来，高中生想，他很怕自己。

受来到这个城市已经三年了，这是他换的第二个屋子，他没有固定的社会关系，还没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又换了工作，到了另一个角落。

他爸看见他哭，更厌恶了，说，一个男孩儿怎么会是这样？

受是怕高中生的，怕这个比他小了七八岁的少年，其实与其说他怕高中生，不如说他怕像高中生这样暴力，凶狠的人，就像是丛林中的兔子，本能地畏惧虎狼。

对面的门一下子被粗暴地打开，是个年轻男人，看见二人正看着他，顿时有点挂不住脸，骂道：“看什么！”

这么多年，他一直游走在社会的边缘，躲避着周遭人的恶意或善意，心惊胆战地生存在城市的角落。

受关上门，心跳还有些急促。

受还听到了自己紊乱的心跳声，他攥紧手中的伞，局促不堪，陡然，脚底多了一束光，高中生打开了手机的灯。

6

对方心里打了个抖，奋力搡开高中生，不干不净地呸了声，骂骂咧咧地往楼下走了。

受的手指神经质地哆嗦起来，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拿干净的玻璃杯灌了几杯水下去，急促的呼吸才慢慢变得平静。

“……”受看着高中生，低着头说了声谢谢，小心翼翼地上了楼梯。楼道昏暗无光，受一上楼，高中生也跟了上来，二人一前一后，只有脚步声和呼吸声分外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