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梨拿抹布擦着豆花桶壁，缄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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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梨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乡野妇人说起气话膈应人来，没什么不敢出口的。

吴娘子却还不走，眼光在王许与周梨间逡巡，突然笑出了声：“王木匠，你在帮周梨？”

“你！”周梨气得伸手指向她，恨不得一勺子给她扔过去。

周梨和王许一愣，下意识对视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

哐当——

王许诧异道：“三叔找我？”

周梨惊讶地看着她，突然想起前日午时，她在沈越家门口遇见的那两个村民，其中一个问她话的女子，正是这吴娘子的亲妹妹。

王许没作他想，满口答应，说当即就能去修补桌子。

周梨不想搭理她，见有人来买豆花，就忙着去招呼客人去了。

吴娘子却站在原地等那客人走了，继续道：“我听说近几天你家婆婆和沈秀才家的人都去隔壁镇子省亲去了，你们两个都是一个人在家？”

沈越道：“家里的八仙桌坏了，想请你修补一下。”说这话时，他冷着眼盯着吴娘子。

吴娘子的话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响砸断，她看向周梨，带着怒意道：“你做什么？”

吴娘子呵了一声：“瞧你这话儿说的，我只是好奇问问，你不想回答就算了，做得这样凶干嘛？”

原来是周梨把舀豆花的木勺子，使劲儿往板车上摔了一下。

周梨道：“我是一个人在家，三叔不知是不是。”

抬眸看她一眼，但见她笑容古怪，不禁蹙起眉来，强调道：“是我幺爷爷给的。”

“三叔？”

吴娘子笑道：“是吗？我瞧着你们两家关系倒是不错呢，这边送伞给你，你就送炒腊肉过去，这叫什么？礼尚往来？”

“咱们来河边是做生意的，你卖你的，我卖我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还是过去看摊子吧，我要做生意了。”周梨冷着脸道。

周梨转身一看，却是王许。

反观自己，似乎更加庸俗。

“你装这幅样子给谁看，一个目不识丁的寡妇，人家沈秀才才不会看上你！”

再看周梨，如一朵娇花衬在绿叶间。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瘪瘪嘴，转身往自己摊位走去，只是嘴里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个寡妇。”

正此时，身后又传来个声音：“王大哥，原来你在这，可叫我好找。”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个长衫男子已走到他们面前。

周梨和王许异口同声道。

……确实挺般配的。

周梨笑着应下，不再看吴娘子，兀自打作料去了。

“还是那样的姑娘才配得上秀才，人家秀才后头若是中了举，那可是要做官的，我们这些乡野粗妇，也只有远远看着的……”

吴娘子见周梨身侧，左右一边站了个男子，一个长衫儒雅，一个精壮健硕。都拿冷眼看着她，她不禁心生怯意。

王许走过来，眼中带着寒意扫过吴娘子，才冲周梨道：“多方点辣。”

只是这样的话，叫周梨还怎么忍得住，顿时气得双眼都染了红：“你！你别太过分！”

她自己倒是说得开心：“唔——还别说，你俩挺般配的，一个鳏夫，一个寡妇。”

正此时，身后传来一个男子声音道：“阿梨，给我打碗凉粉。”

吴娘子觉得她在装傻，又道：“沈秀才生得仪表堂堂，又是读书人，那气度，可不是一般的庄稼汉子能比的。我听说他在镇上的书院教书，那城西的李员外似乎有意将自家闺女许配给他。”

见周梨没接话，但脸色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柔和，吴娘子冷笑一声：“我又没说你，你生的哪门子气？怎么？你一个寡妇还想再嫁不成？”

吴娘子略带嫌弃地眼神将周梨上下打量一番：“啧啧，周妹妹如此花容月貌，新婚头一夜丈夫就死了，这些年挺孤独的吧。我听说啊，当年你男人还是死在你身上的，据说死的时候他还在你里头？是也不是？”

吴娘子被她这副盛怒之下也清高的模样给刺到，乡下的哪个妇人像她这般，即便生气了也不曾露出一点狰狞面容。

沈越扯了扯嘴角：“……”

“李姑娘我见过的，人家是大家闺秀，出门逛街都是坐轿子的，从来没晒过什么太阳，那脸蛋儿，白得跟剥壳鸡蛋似的，一双手啊，比棉花还软。”

周梨冷声道：“我再不再嫁就无须姐姐操心了。”

没人理她。